“大将军,驸马需要先行派人护送回营吗——”
程况语气中不乏忧虑,重睦反倒愣了半秒,面上浮现微妙笑意:“他随本将一道前去。”
直到这时他才瞧见棕毛儿身边还有匹骏马为顾衍所用,本想叮嘱几句战场刀剑无眼,驸马到底不曾有过实战经验,结果话至嘴边还是被他尽数吞了回去。
顾衍昨日方一入营,便在she箭场上略展身手,气得封知桓连晚膳都不曾享用。
更在半夜寻了堆亲兵暗中偷袭,却被顾衍抓个现行送入自己营中,美其名曰:“阿睦事务繁重,下官不愿再多劳烦。将军声威在营中仅次于阿睦,还请将军定断。”
此人比重睦还要道高一丈,着实不必他多此一举。
只见两人两骑驰骋而出,直往抚北营方向,程况也及时寻至封知桓,召集其余兵士后告辞离去。
……
三龙dàng暗洞之巅,夜深不见五指,寒风凛冽席卷gān枯百草,拂起地面尘土。
随着脚下尘土飞跃升高,目野所及点点火光亦汇聚一处,灼烧天际。
重睦稳住棕毛儿站定身形,身后三千大军bī境而至,数面“北”字旌旗高扬。
她与顾衍早在来路之中便暗中兵分两路,一人于正面jiāo锋渊梯与库孙兵士,另一人则绕道去寻长孙义藏身处所。
声东击西,不必多耗一兵一卒。
“将军,来者正是赐周。”
段权灏垂眸,火焰明灭间,唯见半张可怖面具尖牙突出,狰狞可怖。其上一双桃花眼并不含情,反而坚毅疏冷。
即使只余半张脸亦不难看出,这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美人儿执斧,他自也该以足够诚意奉陪。
缓缓收回目光,段权灏将手中缨枪递还给副将,换做铜钺:“既是天赐大周之明珠,镇元佬儿竟舍得让她上战场。”
“将军有所不知,她是替舅从军。前任抚北大将军封觉,便是她母妃兄长。”
段权灏闻声瞬时露出厌恶之色:“本将今生最为痛恨此人,不必再提。”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呼啸随风过,原是他将手中铜钺飞掷而出,直冲重睦身前。
重睦反应极快,飞身避开扬起蟠龙斧,两相激烈碰撞声响巨大,震彻天际。
她从未见过这般使钺者,躲闪间不免好奇此人究竟何方神圣。
段权灏似腹中蛔虫般知她所想,踱步下行离开战车,拖着略显不便的左脚立于岩壁边陲。
蟠龙斧反she火光落于他脸上,只叫重睦恍神,以为错认。
那分明——
是穆朽的脸。
不过额前颈间多出几道旧伤,不复昔日清俊,眼神也更为漠然无谓而已。
就连素喜黑甲的习惯都一模一样。
而正是这半秒失神,铜钺飞回段权灏手中复又于重睦鬓边擦过,砍断她半缕青丝。
两边兵士同时以此为号般蜂拥而出,拉开血战。
渊梯与库孙骑兵因着已与长孙义那一千jīng兵浴血奋战过,此刻体力早已不及抚北营众人,只不过他们此次目的也不在于要与抚北营争出个你死我活,更多是助段权灏初次出征探明敌方深浅。
至于前去追捕长孙义的三百死士,抚北营能否有所顾忌,那便又是另一番说法。
说不定等他们赶到时,那与他们jiāo好之库孙世子,早已身首异处罢。
思及此处,段权灏眼底不免掠过得色。
可惜不过半个时辰,长夜嘶鸣声从远方传来,原是前线密探惊惶返程:“将,将军,周,周朝援军来了。”
段权灏不为所动,冷声应道:“本将长了眼睛,看得见。”
“不,不是,”那密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自知难逃训斥,瑟瑟道:“另一支奇袭队伍,在三龙dàng中左右突围,与库孙王所派木机甲战车汇合,大,大败我方。”
前方厮杀尚未停歇,段权灏闻言,握着战车围栏的双手猛地用力,其下木栏瞬间化作粉末。
他熟悉他们所有兵力,怎会失误。
最擅迷踪探物的纪棣留守燕都,另外两人传统兵法出身,绝无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于三龙dàng间大破渊梯死士,救出长孙义。
“为首者何人,程况,还是封觉之子。”
果不其然,那密探忙不迭否认道:“那人轻功极好,不逊纪棣。五箭连发无一错漏,便是程况也不敢如此张扬。”他脑中灵光一现,赶紧补充:“对,对了,属下听闻抚北营中兵士,唤他‘驸马’。”
段权灏闻言,垂在身旁的双拳微微泄力,面上表情变幻莫测,难断心意。
说来渊梯并非不知重睦回燕都成亲之事,趁着这些时日还在平城周边大肆抢掠一番。
传言她不过贪图状元郎样貌俊朗,进而凶悍施威,bī其迎娶,整个燕都大街小巷间无人不在嘲笑这段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