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礼吉告假在府中不出,谁也不见,他让人锁上门窗,不许一点光透进来,送进去的饭菜也几乎未动,前两日还能听见屋子里有跳巫舞,念诗悲歌的声音,后几日房中就没了动静。姜慎等人只得再去劝,但是无用,房中之人根本不答话,众人只能撞开房门,扒着人往里面灌米汤药茶。

  礼吉的胡子从鬓角围着下巴长了一圈,人憔悴到无神,屋中皮弁等物被剑斩了几个口子。流复忙里抽空来了一回,两个人对坐着一个字都没有说,谁也说不出安慰对方的话。

  礼吉拔了剑舞了一段,流复也跟着拔剑起舞,两人相隔而相舞。礼吉红着眼挥剑斩断了一缕青丝,发丝无声落下,礼吉跪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嘶吼,然后捧着头发放声痛哭。

  流复情绪也被激到了极致,红着眼,捂住胸口,看到平日从容端雅的礼吉现在哭得声泪俱下,拍地嘶吼,他受不了这汹涌而来的情绪恶làng,他把剑缓缓地抬到脖颈间,正好被冲进了的下人们看见,众人慌乱着把两人各自拖开。

  流复被夺走了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苦,伏案痛哭起来。礼吉和流复一个被摁在chuáng上,一个摁在榻上,两人没有一丝jiāo流,但痛哭之声却合在一处。

  此事惊动了宫里的彼薪,礼吉丧母在府中闹出什么他都能理解,但流复无故竟有自弃之意,慌得彼薪让人赶紧把流复送进宫中医治。

  流复被人按在彻秋阁的chuáng上,他呆呆的任由旁人摆布。彼薪在殿内急得直跳脚,让御医赶紧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把相关的侍从都叫到宫里亲自问话,可众人也不知情,答不出所以然。

  只有杜聘说起流复自打回京后心情一直烦闷,食欲不佳,太医只道是他在沂州辛苦,对自己过于苛责,有郁怔和恶食的倾向,就给他配了药吃。虽然每天用药但效果时好时坏,流复自己不当回事。最近一个月郁怔越发严重,除了没日没夜的忙公务,一个字也不愿多说,从前只是吃不进肉,现在连饭也吃不进去了,每日硬塞进那么一点点的吃食下去有时还会吐出来,谁劝也不听,还不许往宫里说。

  彼薪心痛如刀绞,他只知流复在沂州受了委屈,自此就不爱吃肉,他也哄着骗着让他吃进去几回荤腥,本来渐渐的都快好了,结果上次赐贵女一事两人闹僵,两人除了公事就不再见面,流复日常的饮食就无人再去关心。

  彼薪觉得这样的事拉不下脸去道歉,磨了七八日才下定决心去哄流复,可那时流复压根一点情绪上的波澜也没有,只是按礼数说官面话。彼薪也被气得不轻,自己拉下脸去找流复结果却是碰了一身的钉子,他gān脆也不理他,随流复去闹脾气。

  彼薪问太医到底怎么样,为首的太医道:“王爷气滞痰淤,伤神损心,又因惊吓恶食厌啖,是郁怔难消,又添新愁。微臣猜测王爷本就是忧思多虑之人,许多事压在心中不说,自己与自己过不去,再赶上恶食,身体实在是吃不消的。今日因熠王悲痛之情引得王爷生了自弃之意,好在只是一时气性,并非他之本意,陛下需多多注意。”

  彼薪眉头紧锁道:“到底为何会忧思成疾?”

  “要究其本源就是人的本性如此,一生难改,需身边之人多多开解,让他把忧虑之事说出来,再让他放松心神就会好些。”

  彼薪心下说流复一向忧国忧民,国事永远没有了尽的时候,这份愁只能帮着他放下。

  那太医又说:“只是王爷与旁人郁怔不同,兼有躁狂之象,需疏肝涤痰,调理气血,最要紧的是一定要自我开解,不然心生厌世,便大大不妥了。”

  彼薪十分担心的问道:“这就是说无法医治只能压制?”

  太医心下一惊,皇帝居然明白了这番道理,便道:“其实皇上也不必过于担忧。其实这样的心性只有调理得当,必能成就一番事业,如李太白之流就是如此心性。”

  “调理得当,如何调理?”

  “需缓缓引导,最亲近之人时常陪同,顺着他的心意,开解他的愁苦。”

  彼薪长长叹了一口气,让太医们退下,让配好方子熬药。

  这一个月来流复受了多少煎熬,彼薪现在想想只觉心中痛意难消。他坐到chuáng边,把流复抱进怀中,流复眉头攒动,却未回应他什么。彼薪只是抱着他,顺顺他的背,小声道:“傻复儿,与自己置什么气,有什么气便对朕发就是了。”

  “哥哥。”

  流复几乎用微弱到听不清的声音吐出两个字来。

  “别问了,我自个会好的。”流复闭眼道。

  “好好好,我都知道。”彼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