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吉也笑了,眼神中多了些羡慕与安慰,许多事他早明白的。
“哎呀,说要给你备一份礼践行,那奇珍异宝都是无趣,你那盘缠也不缺,单有一只枫香染,是一位仙友相赠。我那藏了三只,你见过我那个的,彼薪那也存了一只,就想着最后一只该留给你,想说咱们三个虽不在一处,但情谊不会散。可恨我回去怎么也找不到了,就只给你备了通关文牒荐信等寻常物件。”流复摇头叹息道。
“是这个吧。”礼吉从怀里掏出那枫香染来。
“正是,怎么在你那了?”流复看着那枫香染图案特别,正是四十四象那只。
“定是他呀从我那摸了给你,就说他个外qiáng内柔,心善的主儿,之前问他,偏还不肯承认。”流复看着彼薪那笑。
“你又笑什么,编排我什么话呢?”彼薪终于站不住,小跑到亭子里,问道。
“说你好呢。”流复招手让他过来坐。
彼薪这才坐到流复身旁,见他手炉在礼吉手上,光着个手在那说话,便一把握了流复,把他手揣进自己手捂子里,抱着他手给他取暖。
流复低低道:“在说正经话呢,你又gān嘛这样来?”
“你这一路仔细风尘,若游到金陵,我那有一处私宅,修得也差不多了,你可以去瞧瞧,带了弟弟再住上几日,听听戏,最要听那《水存风》。”彼薪嘱咐礼吉道,最后又把眼神落在流复身上。
流复看彼薪那眼神便懂他已经知晓了《水存风》的事,便撇了头忍着笑不答。
“《唐明皇秋夜梧桐雨》,我爱听这一出。”礼吉打趣道。
“你们两个,愈发拿我取乐了,当我好脾气的?”
流复假意要生气,彼薪摸摸他头,礼吉拍拍他肩,都笑了。
“夜深了,我该走了,二位哥哥,保重!”礼吉起身施了一个大礼。
“礼吉,一路平安。”二人也起身送行。
礼吉回了车上,终于离开这是非之地,不知往后的路还有什么等着他。
马车终于停在了一处,礼吉回过神来,眼前便是那皇室供奉的感业寺。正值这杨花落尽的时节,柳树绿荫,礼吉下车,见后门这站了一妇人叹气。
礼吉绕到远处,让疗愁拿了信前去扣山门。过了会有个俗家模样的女弟子亲自来接了信,又转身对那妇人说了几句,那妇人便走了,疗愁回来复命。
“姑姑,门口的那是什么人?”
“是柳家诰命夫人的陪房,也是来见娘子的。刚刚出来的是宫中的娟梨小主,请旨侍奉娘子,现下倒要称一声师姑。她只道娘子不愿归母家休病,让陪房妈妈不必再来了。”
礼吉只说了声:“知道了。”
禅房之内,绾昭换得水田衣,挽着妙常髻,素面无矫饰,手捻佛珠,坐于蒲团之上,闭目入定。待她睁眼接过娟梨递上来的信,便见得面上写着:彰谊妆鉴。
绾昭拆了信封,那神思猛然如入幻一般,礼吉身影恰似就在眼前。
“彰谊近来可好?礼吉冒昧问安。本是已故之人不该再言世俗之事,只念及芳影孤寂,独自挣脱桎梏之困,心有所感,故表心迹,略聒噪一二。礼吉清冷孤僻,不愿多闻多思时局之乱,奈何家世所累,无处可避。世道推崇君臣父子,礼教压迫,吾深受其害,故不肯为斗米折腰。薪君心仁志远,当属明主,设身处地,吾比之不及。奈何世间之道非吾所愿,正义公道难得其伸。即便益友相随,总难动根本。礼吉志短,无力扭转时局,只求独善其身。吾知彰谊心有佳域,非笼中雀,若有遨游之意,礼吉愿随行芳影。
悲客孤影谨再拜。”
“娘子,外头落雨了。”娟梨站在屋檐下对绾昭道。
一阵烟雨起朦胧,绾昭捏着信站到门前,手扶着栏远望寺外光景。
礼吉轻轻推开疗愁递上的伞,见山中樱花正开,重瓣相叠,他只身而去,此番正是那: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转眼便是五月,京城抓了一批人,其中不乏协和门事件后提拔上来的新贵。他们中有好些是易家势力埋的线,故意顺应皇帝得到赏识重用,没少结党营私,但皇帝年少根基不稳,只要这些大臣表面听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威夷王之事后才发现危机重重,有多少朝政军政要务漏了出去,皇帝下了狠便抓了一批人起来,谁也没想到其中竟还有阁老孙磐晋。
孙磐晋与威夷王确实有来往,但都是些不要紧的事,只一件他动用眼线关系透露玄亲王行踪给威夷王换取之后的政治筹码,又假借熠王命令劫持老夫人们见机行事,只看哪边上风便跟着哪边压筹。事态平息后,他怕东窗事发,动了玄亲王,皇帝肯定饶不了他,就意欲暗杀威夷王来个死无对证,再嫁祸颜炳阂。只可惜颜炳阂早得了风,禀告上谕,给他来个瓮中捉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