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云隐隐遮住月光,好似也不愿看清烟雨朦胧的凄景。那到底是怎样的情?是偕伴成长的依恋,是同悲丧母的相惜,还是在帝王家冰冷华丽的深宫中依偎取暖的那一丝温情?那杂糅了太多人间凡情,连自己也分不出到底是何物了。

  彼薪不知什么时候才睁了眼,都到了日上三竿的时辰。他勉qiáng支起身,张口想喊些什么,却觉的嗓子又gān又疼,堵的厉害,想拨开帷帐只摸到冰凉饰了金银的支杆。

  李和听到寝宫中有响动,急急进来奉了茶水,才道:“皇后娘娘吩咐让主子好生休息,晌午后再去进学,所以奴才们不敢扰驾。”彼薪身上难受得紧,心中更是万般滋味无法言表,他又直直的躺下盖了被子不想起chuáng。

  闭了眼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和端了碗嫩荷叶冰糖羹来道:“主子酒气未解,喝碗羹醒一醒吧。”

  彼薪见这荷叶羹,不禁想起从前流复清晨冒着寒露去御湖上采荷叶煮茶与他品评论诗,不知今后可还有这样的机会呢?李和是个年过三十的面相敦厚之人,对主子尽心,但有些心思他也看不出来,这点倒不如杜聘。杜聘是个知进退的,有些事他心里明白,做事也就合了主子心意,但有些东西,听了看了全烂肚子里,所以只十七八的少年竟担得掌事太监一职。

  彼薪晌午饭只进了一点便支着身子去了上书房。殿里在最前排独独辟了两张书桌给彼薪流复。彼薪流复二人见面也不言不语,只依规矩行礼而已。彼薪见流复满脸庄肃,极认真的进学,也不敢有所放肆。两下相安无事,只多日不再去对方宫中玩乐。彼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食不知味,寝不安稳。

  一日师傅叫了彼薪去单独问课,只答几句师傅便摇头叹息。这师傅是内阁大学士刘云巡,皇帝极为器重的大臣,打彼薪流复识字起就开始教学。

  刘师傅叹道:“殿下的学问才略有长进,这会惫懒,前头的努力全要付之东流了。”彼薪点头称是。

  刘师傅又道:“殿下与二殿下从前互相帮衬还算用功。二殿下进学时看似用功努力,只不知在想什么心思,才教的文章一问三不知。殿下虽记得些,但也时常课上出神。”刘师傅摇头,言辞恳切的说:“老臣给皇家讲了半辈子学,只能教学问,不能治心病。还望殿下自解。”彼薪自知刘师傅所言有理,但也无能为力,他还是心结难舒。

  彼薪从刘师傅那告退而出,心事重重。他走到院角只两三步长的小小石桥,底下只肩膀宽的细流弯了几折,一对长尾金鱼在绿萍下缓缓而游。侍读们还在殿里读书,声音撞到水面又映到桥上。彼薪望着金鱼出神,或许无人垂钓它们会永远在一起吧。

  彼薪听到耳后有脚步声,他也不转身,只以为是李和道:“不是说不要跟来了吗?”那人未停步,上了石桥,轻轻拽住他的玉佩。彼薪回头去看,竟是流复一人站在眼前。彼薪只定在那,话堵在嗓子里,说也说不出。流复解下他的玉佩,理顺玉佩青绿色的络子,重新替他系上。流复极仔细的系着,好似在雕琢什么。

  二人石桥无语,鱼鳍划破水面的轻微响动,拨得人心悸动。

  流复手没停歇,眼瞧着玉佩也不抬头。他只轻声道:“玉佩松了也不知道,又不许奴才跟着,谁管得上你?”

  彼薪努了努嘴,怔了半晌才说:“你怎么出来了?”

  流复面色平和,没有一丝波澜道:“师傅不在,出来走走罢了。”彼薪多想伸出手去牵他,就像从前一样。

  流复系好玉佩转过身,低头道了句:“我走了。”

  彼薪扶住他的肩膀,紧了紧道:“好好读书,别荒废学业。”流复不知是何表情,只”嗯”了一声,便走了。彼薪呆立原处连叹息都叹不出了,他握住玉佩,抚着上头的温度,久久无法平息。

  流复转过回廊,再也忍不住了,他趴在墙上,眼泪全涌了出来,浸得长袖深色一片,手却捂紧了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听远处书声琅琅。

  第7章少主蒙冤失尊荣居士解围落凡尘

  淑妃半躺在chuáng上,不施粉黛的脸庞异常苍白。胡太医跪在chuáng外三步处,低着头不敢作声。淑妃宫女呵道:“就不能医好吗?”胡太医是一直照顾淑妃太医,淑妃有孕后也是他在照料。

  胡太医磕着头,万般无奈道:“微臣已经尽力,娘娘当年为获圣宠日日以药浴沐身,虽得筋骨柔韧,一舞可比当年焘妃之姿,但那药终究伤女子肌理。微臣尽力调养,娘娘初有孕时不觉有异,但如今月份已近五个月,身子日觉不适是必定的,微臣只能拼命去保此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