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礼吉觉得眼前有些晕眩,不知道是不是夜里没睡好的缘故,他也有了些脾气,谁的话也不搭理。流复与彼薪跟乌眼jī似的盯着对方,流复瞪着眼儿行了个礼就要退了。

  流复刚要起身到门口,杜聘在殿门口拦住去路,他哭丧着脸道:“主子咱宫里的仪仗都回去了,奴才连半只灯笼都没有,怕主子不好走。”

  流复嗔道:“糊涂东西怎么办得差。”

  杜聘难为道:“素日里这个时辰您都不走的。”

  流复瞧了眼殿里的礼吉,道:“什么素日里,本王难得来。”

  彼薪压根不瞧他,坐在案上翻书。

  礼吉拿袖子挡着嘴尴尬地咳了一声。

  流复见骑虎难下,就转过身道:“是啊,本王素日里都睡东偏殿的。”

  彼薪抬起头给了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露出半颗虎牙。礼吉未曾瞧过,觉得他倒有些人事初开的少年模样,便低下头去避开二人目光jiāo汇之处。

  流复跟着小太监进了东偏殿,东偏殿规制简单,自先帝驾崩紫宸殿里许多东西都挪了出去,而这里也很久没人居住。

  流复花摺嵌青玉乌鞋才踏进屋两步险些被红木小圆凳绊了一跤,小太监忙把凳子搬远些,躬着身子道:“这偏殿狭小不及正殿宽敞。”

  流复正不高兴,便瞪了他一眼嫌他话多。

  这会牵羽姑姑进来让宫人打水来洗漱,瞧小太监靠门站着不敢上前,便道:“又怎么了?”

  流复指着那圆凳道:“摆回去,本王明儿走了,东西都摆成原来样子。”小太监忙搬起圆凳放回去。

  几个宫人伺候流复脱了鞋洗脚,又有人捧了脸盆来,牵羽见流复拾起巾子擦脸就挡了上去,笑道:“委屈王爷了,偏殿简陋了些,奴才也不会伺候。”流复能说什么?自然要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衣裳挂到chuáng边的漆架上,流复在chuáng上辗转难眠,心里许多委屈,他竟就这么待自己,他从不这样凉薄。流复坐起身,一只手倚着枕头,一只手卷起乌黑的发丝,突然想起元稹的古决绝词“chūn风撩乱伯劳语,况是此时抛去时。”这会子自己竟成了被遗弃的人,不由眼泪又下来了。

  只听得“哎呀”一声轻响,不知是什么人进来撞在那圆凳上。

  流复忙躺下道:“都睡了,不用伺候了。”

  “谁就伺候你了?这会子竟没人伺候朕了。”

  听得是彼薪的声音,流复“哗”的撩开帐子道:“又来这里闹,我再吃不消了!”说罢放下帐子,兀自流泪。

  说话的功夫彼薪已经撩开帐子坐到chuáng上,隐隐约约瞧见流复扯着被子在脸上抹就知道他又管不住那玉珠儿。

  彼薪躺到chuáng上道:“你一向是个自在男儿,就这爱哭的性子像个含怨的娇艾。”那偏殿chuáng小只合一人睡,彼薪一躺正好枕在流复膝上。

  流复推着他揉着眼道:“什么娇艾,瞧我扯了你这耳朵。”说罢就下手去扯,但手又下不去狠劲,便拂袖道:“我那是重情,所以最恨寡义的人。”

  “那你是恨我了。”彼薪蜷在他膝上轻声道。

  流复不答他话,只道:“gān什么来?”

  彼薪坐起身,抚着chuáng沿道:“你说奇不奇怪,这会子紫宸殿里的宫人们都没了,朕出来找伺候的人都没有。”

  “什么话?”流复警惕道。

  “那自然是要找能伺候的。”彼薪坏笑着靠向流复伏在他耳边,小声道。

  流复听罢便知彼薪要来闹他,于是掀起被子一把蒙住彼薪,跳下chuáng去找鞋子,结果那鞋子早不见,他便想起牵羽在他洗漱时蒙了他的眼,定是叫下头宫人悄悄拿走了他的鞋。

  流复暗暗叫苦,正想着翻身去躲,哪知彼薪身手更好伸手一揽就把流复抱进怀里。流复正对着面就被彼薪搂的死死的,想要挣扎双脚已经离地,彼薪手只一托就把流复扛在肩上。

  流复双手捶着彼薪的后背,脚悬空蹬着,便喊道:“你糊涂药蒙了心,真真要害死我了!”彼薪不顾他喊叫扛着流复,就往正殿而去。

  彼薪步伐矫健灵敏,扛着流复竟如燕轻,他手指顺着流复的玉颈一路滑到腰骨,悄声说:“今儿,还真要你死一回。”说罢就朝着流复后颈处轻chuī了口暖气。

  流复浑身一个激灵,不知是不是只着了件单衣身子发软都使不上劲。霎时间,流复只觉天旋地转,彼薪扛着他在殿中转圈发出欢愉的笑声。

  殿中只点了两只银龙红烛用素纱的灯罩罩住,在远处发出幽幽昏huáng的光影,一个少年与另一个少年在忽明忽暗处旋转嬉笑,那本应该是最寻常的游戏,但在这帝王皇寝却是千年也不曾一见的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