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送你去栖州,叫知州给你寻个去处,你意下如何?”
阿小趴地上,鼓着气,带点惴惴与期盼:“明府能送小人去书院扫地吗?”
梅萼清一愣:“去书院。”
阿小道:“我听闻知州要给书字请好些先生,在那扫地定有大作为。”
梅萼清哈哈大笑:“扫地未必有大作为,不如我送你去那念书?”
阿小道:“我这般大的年纪,哪里还能念书识字?”
梅萼清道:“不晚不晚,进了棺材才叫晚,你安心去念书,不定能与书院共名声呢。”他说罢,修书给楼淮祀,将阿小送去书院。
许将后,真有一场面出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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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楼淮祀站在院中,似嗅到了晨风隐隐的血腥味,还有隐隐约约的年味,栖州一个用血祭出的新年。
卫繁换了外出的衣裳,戴好幂篱,腊月过半后,栖州城就开始热闹起来,短街尤其挨挤,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别说卫繁微有吃惊,连楼淮祀都有点始料未及,这大家都苦哈哈的,买起东西来手上倒不软。
还是俞子离解惑道:“栖州是朝不保夕、福祸难料之地,百姓手要比别处松一些。”别的地方逢风调雨顺之年,积攒上一点家底,买地娶妇,家中慢慢就有起色。到栖州就难说,好不容易攒着一串钱,去田地里劳作,被毒虫咬,被鼍撕,就此一命呜乎。人没了,钱却没花了,上哪处讲理去?
今岁托榷场的福,栖州百姓比往年多赚了一二吊钱,又清剿了水匪,出行平安,大伙儿就想过个好年。栖州街集上卖的东西来来去去都是老三样,短街处就不一样,一水儿都是禹京来的,卖的篾箩都不跟本地的仿佛,去逛逛,买一二新鲜的,再饱饱眼福。况且,短街被修整得整洁好看,一步一景,再没眼色的人也知晓好看,还没咸鱼味。
年底了,栖州城的咸鱼晒得越发凶了,楼淮祀是深恶痛绝,明令禁止短街不许出现一条咸鱼,要想挂点事物在高处,那就挂红灯笼吧。
他是随口一说,短街的商户也不知哪个机灵的要讨知州的开心,他本就是个扎灯笼的,挑了灯,熬了好几宿,扎了偌大一只灯笼挂店门口,花灯,红纱流苏半人高,红艳艳地惹人眼。邻居一见这玩意,不愤,不过一只灯笼,倒显摆上了,他也会扎,因此也扎灯笼挂门口。手艺不及人家jīng道,不打紧,他挂一长串。对门清早起来一看,一拍大腿:哟,这俩真是急先锋,火急火燎给知州做脸,他们家也不能落下。灯笼他是不会扎,但他会买。转头就去灯笼店买了俩灯笼一左右挂下,灵机一动,把店名也题大灯笼上,更喜庆。
这几户一收拾起来,衬得别家商铺灰头土脸的,一街人心照不宣,没几日,整条街都挂起了灯笼。
绿萼上街见街景回去学与卫繁,卫繁偷溜出来看了一眼,心里喜欢,一个高兴,拿出一笔钱来,街对街拉起竹竿,将一条短街都挂上了灯笼。
这一装点,短街流光溢彩,栖州老街灰秃秃,有如后娘养的。老街的商户住铺抬起来,看看千垂万挂的咸鱼,再想想短街一抬头,见得的是万紫千红灯笼,别提什么滋味了。
俞子离真想揪了楼淮祀来臭骂一通,一个知州,厚此薄彼,那边打理得簇新,这边泥汤灌浆的,也不怕百姓心生怨念。
卫繁见自己给楼淮祀招来一通骂,十分过意不去:“那我把老街也拉上灯笼。”
俞子离恨铁不成钢,道:“你倒大方,这本是官府庆chūn之事。阿祀,你把老街也布置一番,短街那边打笼钱,从府库那拨还给你娘子。”
楼淮祀这回应得慡快。
俞子离睨他二人一眼:“你们如今身处高位,无心之言,无意之举,都能引得出风波不平,往日多加自省。”
卫繁被说得满脸通红。
楼淮祀将人往身后一藏,别开话头:“小师叔,老梅那杀了好几个逃俘,你那边可有不安分的?”
俞子离一笑:“我那边倒还好。”有徐泗在,服他者自是听凭徐泗的发话,不服者忌惮徐泗的武艺,倒也安稳。徐泗又自悔是自己累及诸匪,想着三年后能归属良民,也是一条康庄大道,更是不敢懈怠。他们这边的工营比之梅萼清那边倒是平稳很多。
俞子离将他夫妻二人臭骂了一通,又赶回工营去了,老街几天后就是红通通一片,商铺与住户摒着一口不能输与外地佬的恶气,把臭咸鱼搁后院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