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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宫里人(加更~求首订~)

  之后怎么回了驿馆,白裳裳已不大记得。

  那浩浩荡荡的移宫车马塞在她脑子里,将一应思绪都阻断,其余的便也顾不得了。

  这大约是她胎里带出的毛病,凡尘杂事大都不在意。可一旦在意了,不论大小,便死心塌地揣在心里,任谁都劝不了。

  只能靠着自己经受那“成、住、败、空”的消磨,才能真正放下。

  前一世便是这样,来了这儿也依旧没有好转。

  当下遇见了这么个情劫,除了生受着,她也不知能怎么办。

  若说起来,为了爱情痛彻心扉,她也不是没经历过。

  茶饭不思,夜不成眠,哭完一盒纸巾,至多也不过月余便能回转过来。

  可这一次,她面上一切如常,吃喝玩乐全然没耽搁,但心里有处窟窿,像嘴里的溃疡一般,外头看不出,却在最深处隐隐闷痛。

  说到底,怪不得任何人。

  他自始至终都未尝表露过什么,亦未有过承诺,只是她自己循着那些混沌不清的蛛丝马迹,如闻见血气的饿狼,一头跌进坑里。

  可这坑,又着实不是别人挖的,仿佛一场无头冤案,记恨都找不到个对象。

  一切情绪,乱麻一样胡乱堆叠着,久而久之便在心头烂出个洞,说不出道不明,直疼得她心烦,却又甩不掉。

  多情反被无情恼,大概只能靠时间去克化。

  这就是经历过坎坷的好处,对时间的魔力有着如宗教般的笃信,尤其是这样的事,她知道就算什么也不做,久而久之都能过去。

  既然一己之力治不好那窟窿,索性就躺在里面,感受那痛一阵阵碾过周身,痛着痛着……就睡着了……

  梦里尽是红漆大箱,百来个飞在空里.顶盖都大敞着,里头的黄袍玉印香车美女全都溢出来,一并浮在天上冲着她笑。

  忽而又都箭雨一般向她砸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却又怎么也醒不过来,仿佛一切都不是梦,自己的命就被压在这装满权力名利的箱底,如何都翻不了身了。

  许是一夜梦得太累,日上三竿,白裳裳还懒洋洋躺着不愿起身,好在今日无事,索性就一直这么赖着。

  正躺得惬意,忽而却听丫鬟在门外禀报:“公主,宫里派了掌事嬷嬷来,说是为皇后娘娘带了几句话给您,这会子已在客堂了。”

  白裳裳一激灵,皇后跟前的掌事嬷嬷,算得上半个主子,知道了她这个时辰还未起,回去不定在皇后面前怎么排揎呢。

  于是赶忙唤了人进来伺候梳洗,装点妥当才扶着丫鬟往客堂去了。

  一进客堂便见着一位端庄妇人坐在里面,一旁还立着两个丫鬟伺候着吃茶,见她进来忙站起身来,端端福了身,浑圆响亮地道了声:“公主万福。”

  白裳裳不急不缓走到跟前,一面伸手扶她起来,一面刻意稳了声,既不亲密又不疏离的口气缓缓说道:“嬷嬷请起,辛苦您专程跑一趟,快坐下歇歇,进些凉茶瓜果。”

  说着,便引她到主宾位上坐下。

  皇后跟前的老人,到底见过世面,行动间稳得住。

  有心细细打量白裳裳,却未落半分痕迹,笑盈盈地道:“前儿娘娘还说,龟兹的姑娘一个赛一个水灵,今日见了公主,才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明艳动人呢。”

  说着便拿眼上下扫过,似是要将她纹丝不差地刻画在脑子里,回去好跟她的主子汇报交差。

  龟兹的水灵姑娘,皇后见着的,怕都是歌舞坊中的舞娘吧,白裳裳心想。

  龟兹人擅乐舞,龟兹舞娘更是能歌善舞,再上肤白肌润,纤腰美胸,舞动起来格外娇媚诱人。

  因而在歌舞业,龟兹人可谓独步天下,雄踞半边天。

  可也正是如此,世人心中对龟兹女子不免打上刻板印象,提起就想到了歌舞坊,想起风月事,与她而言,并非好事。

  旁的暂且不谈,单是要打破这些皇庭贵妇的偏见,都够花些力气,白裳裳不由唏嘘。

  还好扎扎实实学了些宫廷礼仪,至少做到明面上不被人挑拣了去。

  白裳裳虽不痛快,却也不好表露,见那掌事嬷嬷只是看也不说话,便笑着脸问道:“方才听丫鬟说,嬷嬷是替皇后娘娘带话来的?不知是有什么吩咐?”

  “瞧老奴真是糊涂了,见到公主只顾着欢喜。”说着顿了顿,嬷嬷面上笑意更浓了几分:“倒也并非什么要紧事,只是娘娘惦记着公主一个姑娘家,远道而来,不知饮食起居可还称心?”

  “多谢娘娘挂怀,一切都极妥当,丫鬟嬷嬷们也照料得宜,还悉心为我备了龟兹的饭食,不能更细致了。”

  白裳裳想了想,又补言道:“这些似都是东宫詹事安置的,想来也是皇后娘娘和太子的心血,裳裳心里不甚感激。”

  那嬷嬷听完,果然脸上更添几分喜色,连忙笑回道:“公主住得惯就好。娘娘实在对公主在意的紧,生怕您受了委屈,特意令老奴带了话来,让公主尽管将这儿当家里,有不如意的定要跟娘娘说。”

  白裳裳点点头复道了谢,又听见嬷嬷继续说道:“明儿个是中秋,皇后娘娘在宫里安排了家宴,一应皇亲国戚都前去。公主明日初次进宫觐见,娘娘想着留您一道赏月,顺道认认亲眷,日后也好常来常往。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这哪里是问她意下,不过是通知一声,怎还有她拒绝的余地?

  对于和亲戚周旋这件事,她一向不擅长,也着实怕被七姑八姨围着问长问短,三两句话便炸得她头疼,哪儿还能有好脸色?

  这门亲事她尚且想能拖一日是一日,虽知终究是徒劳,但就还有一丝不甘心。

  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且还是亲戚出马打头阵,怎能不让她头疼。

  可又能如何,还不是得乖乖点头认命?

  于是,挤出些笑意,违着心说道:“多谢娘娘为我筹划,这样安排甚为妥帖。我自会好生预备,明日亲去向她请安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