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半边身子都是麻木的,叶淮压的。

  文晚晚偏过脸看他一眼,他还睡着,头垂下来搭在她肩膀上,长而密的睫毛投在脸颊上,像鸦羽一般,更显得他的睡颜恬静乖顺。

  可这院中一地的尸体,有一半,都是他留下的。

  文晚晚心里沉甸甸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有侍从们帮忙,文晚晚很快将叶淮扶到chuáng上躺下,可当她想要离开时,叶淮一把抓住了她。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醒来,只是死死抓着她,怎么也不肯放手。

  “南舟,”文晚晚只得耐着性子哄他,“你放开我,好不好?”

  叶淮闭着眼睛用力一扯,文晚晚冷不防,跌在了他身上,他又长臂一舒,将她整个搂进怀里,跟着一翻身,抱得更紧了。

  侍从们jiāo换一个眼色,飞快地退了出去,又带上了门。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叶淮的呼吸声chuī在她脸颊上,灼热又缓慢。文晚晚心乱如麻。

  今天,肯定是走不了了,有这些侍从日夜盯着,只怕她以后也走不了。该怎么办?

  她试着向外挪了挪,叶淮立刻又贴上来,像个缠人的孩子一般,死死抓紧她不放。他的身体冰凉,手心和额头却热得烫手,手臂上的伤口也还在慢慢地渗着血,文晚晚怕再次弄伤他,并不敢用大力气,也只能一点点腾挪,尽力不让两个人的距离贴得太紧。

  五更鼓声遥遥传来,窗纸上露出了青灰色,天就要亮了。

  文晚晚疲累到了极点,眼皮酸涩着,头脑却纷乱着,怎么也睡不着。

  去别院时的刺杀,是针对她,那么今晚这次,也是针对她吗?是谁要杀她,又是为什么?

  方才的侍从叫南舟主子,是他的私兵吗?可若是私兵,似乎又不会自称卑职,那么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而今夜这一地尸首,到明天时,该怎么处理?她又该如何面对左邻右舍的追问?

  窗纸上一点点发白发亮,文晚晚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醒来时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叶淮依旧保持着抱紧她的姿态,睡得深沉。

  文晚晚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昨夜那么烫,但,依旧比正常的体温高了许多,他还是没有好。

  借着蚊帐的孔洞里透进来的光,文晚晚细细看着叶淮。

  他在睡梦中,眉头也锁得紧紧的,似乎一刻也不能轻松,薄薄的嘴唇微微垂着,意外有一丝撒娇任性的模样,搭在她腰间的手臂上伤痕累累,最新的一道伤疤是自上而下斜斜划下的,划得极深,隐约能看见骨头。

  是谁伤了他?有那么多侍从保护着,又有谁能弄伤他?

  文晚晚心里思忖着,试着抬了下他的胳膊。

  许是他睡得太沉,这一下,她很容易地挪开了。

  文晚晚松了口气,飞快地移开他,跳下了chuáng。

  身后,叶淮含糊不清地嗯了几声,闭着眼睛四下摸索,似乎在找她。

  文晚晚连忙将被子一卷,塞进了他怀里。

  被子上带着她的体温,又沾染着她的体香,叶淮在迷糊中分不太清,抱紧了被子,重又陷入昏睡。

  文晚晚蹑手蹑脚地拉开房门,走去院里,抬眼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尸体都不见了,就连血迹也半点都没有留下,昨夜在打斗中被破坏的菜园子,这会子完好无损地晒在太阳底下,豆角累累垂垂,huáng瓜顶花带刺,红萝卜樱细碎浓绿,就好像昨夜那地狱般的情形,都只是她的错觉。

  文晚晚满心疑惑地走到菜园跟前,蹲下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所有的菜蔬都是新栽下去的,就连土壤也全部换了新的,昨夜那浓重的血腥味儿已经消失了,只剩下蔬菜的清气和泥土的清香。

  是那些侍卫做的。文晚晚看着似乎一个人都没有的小院,又回头看了看叶淮所在的房间,疑惑越来越深。

  他究竟是谁,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叶淮醒来的时候,日色已经西斜。

  浑身上下,像是被重物碾过一般,深入骨髓的酸疼。

  头并不像昨夜那样巨疼,变成了一种麻木的钝疼,而能让他安心的那股子温暖香甜的气息,却不见了。

  叶淮一只手撑着自己,慢慢地坐了起来,心里空落落的,到底,少了什么?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露出了文晚晚含笑的脸:“你醒了?”

  叶淮隔着蚊帐看着她,突然明白,少的是什么了。

  昨夜怀中那温暖充实的感觉,她甜润的气息,还有她给他的,安心的感觉。

  叶淮垂下眼皮,看了看chuáng上,枕头有两只,空着的那只微微皱着,一根柔滑的长发蜿蜒缠绕地,粘在填满了野jú的枕头上。

  那不是他的头发,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