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掀开了些,近在咫尺,清晰瞧着莺奴身上道道浅淡的,消不掉的旧伤,新伤的没有了。
他的心痛渐渐不是骤然的一缩一缩了,而是钝刀子磨。
莺奴忽然又张了口,乌钰再次读出了唇语。
她无声道:他比你温柔。
乌钰霎时停滞,深深记下此时眼前莺奴决然的,冷酷的面庞。
就是这份默然毫无感情的表情,却令他愈发魂牵梦萦。
往常她这般不驯,他肯定就下手责罚了,现在却完全罚不下去。
虽然此刻重新拥有,他心里却仍旧是空的。
斩不断,放不下了。
八月末,谢寄龄“通敌”事泄,竟然全家问斩了。
莺奴不算他的家眷,只被封在外宅,日常有人送吃食。
待到九月天远,树间桂花早的那几枝开了,她又被一顶小轿,送回乌府中。
乌钰想办法令她回到自己身边。
他在谢府亲自翻找奴契,最后将它牢牢捏在手中。
第74章结局
十月末,玉京。
乌钰来京师办事,顺道见回表弟,将家中嘱咐转传姑姑。表弟贺月倾在归月楼设宴。
议完正事,时辰尚早,菜也才吃了一半,贺月倾想让表哥陪自己多喝点酒,便开始闲扯留人.拖延时间.他给乌钰介绍起归月楼的好,从菜品酒水,至装潢布置:“喏,那边挂的画,熟宣金花罗纹纸,锦城贺大家的真迹。”
瞧着小二们贴着楼梯两侧摆一盆盆jú苞,又道:“唉,要是你迟走几天,能能赶上我们玉京jú展了。乌钰听他说话,脑子里浮现的却是莺奴。
他觉得,自己是重新完全拥有了她,却不明白,为何仍觉着缺着一块,不完全?
贺月倾提到jú花,他立刻就想廖远的jú花开了没?莺奴能不能赏到?她此刻正在做什么呢?她大概正坐在窗前,眺望窗外吧,望jú花,望桂子,树木皆望,空空也望。
白昼坐,铜壶更漏仍坐,反正就不肯回头响应他——除非qiáng按着她的脑袋,把她整个身子扳正,面对着他。
然而他想要的并不是一块木头。
冷酷的是她,而伤心的却是他。
“月倾。”乌钰突然问出口,“怎样才能博一个女人真正的欢心?”他沉下声,“你是玉京第一风流,你说说。”
贺月倾明显怔住,少顷一笑,意味深长道:“表哥以前可不比我差...…怎么退步了?“
“唉。”乌钰让表弟不要取笑,“正经答我。”
“那要看表哥喜爱她到何种程度呢?”
半晌,乌钰沉声道:“爱不释手,不能分离。”
贺月倾的眉毛高高挑起来,而后,缓缓落下,眼睑亦跟着垂下。头歪了歪,轻声道:“那就给她最好的名分,证明你爱她。"
他尚未遇到像表哥描述这样的人,所以还未有娶亲打算。
而他的母妃,二十余年都在期盼爱的证明,但父皇永远不会给予她。
思及母妃,贺月倾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乌钰似乎也想到一块去了:“姑姑——"贺月倾摆手,阻他说下去。
乌钰识眼色,迅速将话题转移,下巴朝着楼梯的方向一眺:“那是哪部的女人?”正徐徐上楼的三位女人,穿着明显不同,略为夸张的服饰。
贺月倾扭头扫过:“赫查海的吧。她们换了新女王,上月刚来参拜过父皇。”乌钰奇道:“这个月份京师还有赫查海人?”
“啊,可能这些人动身迟了,没赶在雪封山前,回不去了。”贺月倾满不在乎应付。听着这群赫查海女人在二人背后那张桌坐定似乎还跟着两个男人。
那两男操一口玉京腔:“听说你们赫查海的女子在成亲之前就不是处子了,那这样的话,还有几个男人人愿意娶你们?"“听说你们玉京的男子,年纪轻轻就不是童子身了,那岂不是没人愿意嫁了?“
赫查海女人竟用不流利的北语怼回去,引得贺月倾含在嘴里的一口酒喷出来。九皇子尚知失仪,头还是及时偏了,喷在地上,没溅入菜里。
他冲着表哥乌钰,放声笑开去。
乌钰的手腕微颤,杯中酒撒数滴落于桌面上。他旋起嘴角,回以贺月倾尴尬的,且带着许多不明意味的一笑。待贺月倾笑够了,乌钰另起一事:“我方想起个事,姑姑———”
贺月倾摆手。
“我不是说那。”乌钰解释道,“姑姑身边那个紫奴,也老了吧?”
贺月倾蹙眉,紫奴是乌家歌姬,十年前母妃想研习吟唱讨好父皇,家里就把紫奴送来玉京。那紫奴,当年是漂亮的,可如今很老了。表弟的口味该不会如此清奇?
贺月倾心内啧啧,面上却淡淡一笑:“她很老了,如今大家都称呼她紫姑姑。”
乌钰闻言,慢慢点头,他只是想打听下莺奴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