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发烫的肌肤。相里飞卢扣着他的手腕,微微发怔,如同第一天遇见时那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是眼底也有火焰,隐隐地烧了起来,渐渐有蔓延之势。
他的清正端肃在这一刹那似乎将要崩溃了,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拉了下来,和容仪一起,陷入这无边风月与沉沦中,无从挣扎,彻彻底底地灭顶失控。
容仪抱着他的脖子,用力地贴在他的肩头,他是一只鸟儿,他只想钻进梦里那人的衣袖里,只想永远呆在这里,被那双温柔的手摸一摸羽毛。
相里飞卢再抬起眼,那双苍翠的眼里也似有什么东西走到了绷断的边缘。他垂下眼想控制着自己躲开那茫然沉沦的眼神,但一挪,却碰到了少年被灯火映成蜜色的双肩。
——蜡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熄灭的,只知道是被chuáng帐带倒,带着烛台一起翻了过去,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声响。
chuáng褥陷落下去,还有容仪被摁着压回榻上的闷哼。
这一刹那,连相里飞卢的思绪也陷入了混沌,他扣着容仪的下巴,以近乎凶狠的力度亲吻下去,bī得人喘不过气来。
容仪指尖动了动,想要挣扎起身,却再度被他扣在原地,动弹不得。
黑暗中,两人的眼睛都滚烫发亮。
或许是紧绷太久,哪怕此刻被迷合咒控制,相里飞卢俯下身时,眼底却暗生出几分疲惫与松懈,似乎他来到这里,就该沉沦与此,就该与他纠缠。
“为何放弃飞升?”
十年前,孔雀曾这么问过他。孔雀是神,也是他一生追随的光芒,他是人,是佛法化身,此世注定沾染尘埃的一个凡人。
他说:“不为什么,只是不愿。”
“你心有挂碍,佛子,这将是你终身业障。”孔雀说,“你既执意如此,我也不再多说,希望你终有一日,不会后悔。”
此心挂碍着一个姜国,他从未觉得这是业障。
那么如今呢?
情爱,尘世,一切凡人平常的欢喜极乐,他看惯这一切,这些是否也是他的业障?
寂静的房间中,衣料缓缓摩擦,夹杂着压抑的呼吸声。
相里飞卢俯身垂眼,容仪伸出手指,弯起眼睛一笑,指尖轻轻掠过他被汗水濡湿的发。
第22章
阁楼一片寂静,外边细雨纷飞,无人知道这里有这么一小处发红微烫的天地。
榻上被翻红làng,湿润灼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在这一方狭窄的天地中散成缠绵不清的热度,连细碎的声音都模糊了。
眼前的一切对相里飞卢来说都是陌生的,容仪的眼角发红,乌黑发丝散乱地落在肩上,那双纯然漂亮的眼睛里是如同cháo水一般涨满的欢愉和依恋,那眼底映着的他的影子,也让他自己感到陌生起来。
这种迷乱、放纵,远超出他的意料之外,却又无法挣脱。
chuáng褥是层叠的柔软,静谧无声容仪轻轻闷哼出声,而他压着自己的呼吸,直到胸口隐痛。刚刚给容仪灌输真气,明行的反噬让他胸中压了一口血,淡淡的甜腥味在喉咙里弥散。
即便现在一片漆黑,他也知道自己气血逆流,倒行上涌。
那手上的伤痕仍然在一滴一滴地渗血,或许正是这样的失血,加之经年累月绷紧的疲倦,他感到微微的晕眩。
这种晕眩中,仿佛有他童年时的钟声响起,是相里鸿还未离开国都之前,佛塔的钟声。
人们在佛塔修建了一座镇魔钟,钟声沉沉,一经敲动,便能在王城上方久久不散,每逢入夜,钟声便会敲响,一旦声音有所减弱,佛塔的人便会再次敲动,如同一个固执的守夜者,要叫醒一个摇摇欲坠、沉睡的人。为了驱逐妖邪,所有百姓忍受了长达十多年的、夜晚的钟声。
这种钟声是他十五岁时停的。
那一年,相里鸿将青月剑jiāo给他,他华服高冠,一个人抱着青月剑,在万民跪拜中,从长街走向国师台。
他还不是很高,青月剑长而沉重,从那一刻起,他就是那样紧紧地握着它的,从未放开过。
国师台上,姜国皇帝俯身屈膝,国师台的玄铁大门在相里飞卢身前缓缓打开,绽出沉重的回音。
相里飞卢踏上台阶,也在此刻,他背后的佛塔的镇魔钟轰然落地,钟声震耳欲聋,回旋绕梁,久久不散。
在那钟声中,长街两头渐渐起了议论声:“那就是佛子!才十五岁,从今以后相里大人卸任,他就是我们的国师了!”
“相里大人呢?相里大人要去哪儿?他不再当国师了么?佛子虽是佛法化生,但他毕竟只有十五岁……”
“为何落钟?”无尽的人都往回看去,往佛塔的方向看去,议论声越来越大,如同滚水,将要沸腾起来,“为何落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