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马蹄声近在耳根,葛黎几乎觉得自己一定是一命呜呼了。转瞬,马蹄纷纷踏过终点,众人却没有欢呼,反倒是个个睁大眼睛,朝天上看。
葛黎抱着麒麟,西凉昊抱着葛黎,他们三个从天而降。大家虚惊一场,看他们个个平安,才鼓掌庆贺。
葛黎眨着惊魂未定的星眸,呆呆地看着西凉昊。她体内那颗疯狂跳动的心敲动四肢百骸,甚至连抱着她的西凉昊都能感受到轻轻的颤栗。他带有一丝焦灼的目光从葛黎苍白的脸转移到她怀里的麒麟身上,声音低到只让她一人听闻:“真的没你想象得那么简单。”言罢,他将葛黎缓缓放下。
众人皆赞摄政王神勇,鲜有人留意到地上还趴着一个薛嫣儿。当人们发现她的时候,她仍一脸痛苦状。葛黎这才想起来,应是自己方才踢到了她的缘故。
“嫣儿,你哪里痛?”见有人扶起了薛嫣儿,葛黎急忙上前问道,“是不是我伤到你了?”
薛嫣儿乜着眼睛,苦着脸道:“这次……的确是,嗷,有点痛呢!”
“先让太医看看吧!”西凉昊说。
薛嫣儿入帐就医时,大家才知道是葛黎踢伤了薛嫣儿。虽然葛黎是无心之过,但薛嫣儿痛得直打滚,显然是伤得不轻。
“本王早就说了,这畜生不能留。”西凉凯清在一旁说起了风凉话,“如今怎样,出了事情,谁来负责?”
葛黎辩解道:“笼子很结实,麒麟不可能自己逃出来,一定是有人故意的!”此时,她耳畔忽然响起了西凉昊说过的话:真的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西凉昊没有理会西凉凯清,径直走到薛嫣儿跟前问太医:“她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这一脚不轻啊,下官只怕这位姑娘的内脏至损。”
“如此严重?”西凉昊不可思议地回望葛黎。
葛黎仔细回忆自己当时是如何出脚的,但那紧要关头之后她又经历了惊魂劫,哪还记得住自己慌忙之中的那一脚呢?
“葛黎可是巾帼英雄,景王都不是她的对手。”西凉凯锋拍了拍西凉凯清的肩膀,瞪着西凉昊,冷冷一笑,“她的一脚有多大力量,摄政王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事已至此,先救人要紧。”太后说。
皇上赞同道:“对!再多找几位太医来,会诊。一定要治好薛嫣儿!”
“是!臣遵旨。”
“还不把它关回去?”西凉昊来到葛黎跟前,教训了一句,顺便将葛黎带出帐外。一边走,一边低声说,“你现在相信本王了吧?”
对于薛嫣儿,葛黎满心歉意,但与此同时,她也觉得私放麒麟那个人居心叵测。于是,她回答说:“当时嫣儿抱着我,不让我冲过去救麒麟。我心里着急,挣脱的时候误伤了她。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她会伤得如此严重。”
“薛嫣儿能有多大力气?”
“她的力气不算大,按理说,她当时正有放手的意思,我应当不会伤她太重。”
“马匹要冲到终点的时候,她却要放手?”西凉昊不可思议道。
“这?”葛黎神情一滞,噤声望着西凉昊,想了想又道:“不知道,不确定,当时太混乱了,我不可能再回忆得起来这些细节了。”
西凉昊没再追问下去,只是安慰道:“你先回去等着,把麒麟看好。待薛嫣儿的伤情确定了再说。”
葛黎回了帐子,反复检查笼子,确认麒麟没有可能自行打开。不知道是哪个不怀好意的动了手脚。会不会是西凉凯清呢?眼下,她唯一能想到的也就是他了。等待的感觉会拉长时间的实际长度,葛黎在帐子内踱步,人越发焦灼。
不久,西凉昊扶着薛嫣儿前来,令葛黎颇感诧异。
“嫣儿,你怎么下床了?”葛黎见她仍呲牙咧嘴地忍痛,内心更加过意不去。
“我必须要亲自来向你说一声,不碍事的。”薛嫣儿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不然,大家误会了你,就是我的罪过了。”
“这……”葛黎望了西凉昊一眼,见他暗暗点头,她复又对薛嫣儿言道,“嫣儿,你究竟伤到哪里了?”
“这里骨折了。”薛嫣儿指着肋间,“已经敷了药,只养着便是。”
葛黎闻言,万分抱歉,不知道怎么赔人家才对。薛嫣儿却说:“我当时只怕你被马踩了,才拼命拽着你。你踢我其实是无心的,我都明白。你心里若是过不意去,就每日帮我换药可好?”
“好呀!好的!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葛黎满心歉意,能够照顾薛嫣儿,她的心里总算能好过一些。
之后,薛嫣儿大度地与葛黎同吃同住,谁也没再追究葛黎伤人的事。但是大部分人的心里面都对此事有了以下评判:薛嫣儿在危急时刻,待姐妹情深意长,事后还以德报怨。葛黎却为了一只宠物,丝毫不顾姐妹之情。孰好孰坏,一目了然。大家无不夸赞薛嫣儿重情重义。对于葛黎,他们缄口不言,毕竟都知道摄政王骄纵自己的女人,动辄就要割别人的舌头。
“朕在笼子外面,它在笼子里面,有什么关系?它又不会自己走出来。”说到此处,皇上不禁看了看葛黎,“昨日摄政王说的对,应该揪出私放麒麟的人,朕已经派人去查了。”
薛嫣儿靠在床上言道:“皇上,嫣儿这点伤不算什么,已经让黎儿姐姐受累了,可不敢再劳动皇上的心思了。”
皇上微微皱眉,神色一丝不苟,“薛嫣儿,你是被黎儿误伤的。但是这个私放麒麟的这个人,他一定是有阴谋,想在赛马的终点加害黎儿。朕不能放过这样的恶人!”
薛嫣儿马上放低了声音道:“是臣女的想法过于简单了。皇上圣明。”
皇上一脸老成,摆出不与薛嫣儿计较的样子,“朕也没怪你。”
他们正说着,门外忽然骚动起来。葛黎来到帐外,见人人都在指着天上,神色惶恐不安,还有一些侍卫行色匆匆。天上怎么了吗?她不禁也抬起头望了上去,太阳好像缺了一块……哎呦!是日食呀!
“啊!那是什么?”紧随着葛黎的皇上忽然朝天上大叫。
葛黎蹲下身子,与皇上一般高低,目光温和地安慰道:“皇上,那是日食,不要怕,一会儿就好了。这种天文现象难得一见,皇上不妨观赏一下。”
“天狗食日!”西凉凯锋与西凉凯骏奔至近前,紧张兮兮道,“天狗食日!皇上,您怎么在这里呀?快快,快,快护驾,快护驾啊!”
侍卫们几乎同一时间发现了皇上的身影,纷纷凑上前来,整齐列队护驾。
葛黎左看右看,想笑他们愚蠢,又不敢在皇上、王爷们面前如此放肆,只好回帐子里偷笑去了。
“姐姐,你笑什么呢?外头怎么了?”
葛黎脸上仍带着微笑道:“天狗食日了。”
“天狗食日?!”薛嫣儿噌地一下摔倒地上,“我还没见过!只听说天狗食日是大凶之兆,吾皇有难了!”
啊?!这是哪跟哪啊?葛黎心里面笑,脸上迅速失笑,配合着惶恐道:“是这样吗?”她扶起薛嫣儿,“那该怎么办啊?皇上会有什么磨难吗?”
“我不清楚,只是听说而已。太阳代表了皇上,天狗食日,就是上苍要责难皇上了。”薛嫣儿捂着痛处,在葛黎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出帐子。
此时,帐子外面的人聚得更多了,王公大臣一一列齐,个个如临大敌,更有甚者下跪祷告上苍。也许是习惯的缘故,也许是好奇的缘故,葛黎的目光率先停留在西凉昊脸上。只见西凉昊正站在皇上身边,神色凝重。看来,堂堂摄政王也不能免俗,一样是愚蠢得很。
“黎儿!”皇上忽然挣脱了太后的手,投入葛黎怀中。
葛黎当下尴尬不已,只好问:“皇上有何吩咐?”
“你说让朕欣赏什么现象来着?你快陪着朕,朕就不害怕!”
“是!臣女陪着皇上,保护皇上!”葛黎仿着周遭人的神情,对皇上郑重言道。
太后忧心忡忡地来到皇上跟前,握住他的小拳头,“哀家也陪着皇上。”
须臾,天色越来越昏暗,遮天蔽日的感觉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皇上一脸怯懦地揪着葛黎和太后,葛黎见他眼眶红红的,便心生不忍。于是,她建议道:“皇上若是害怕,不妨回帐子里面等。这太阳呀,一会儿就会恢复原状了。很快的,真的。”
被葛黎这么一说,紧张的人们才想到护送皇上回帐内休息。看着他们六神无主的样子,葛黎也只好让自己尽量显得手忙脚乱一些。在这种“天有异象”的情况下,她可不想为了这帮人的迷信埋单。
“一会儿太阳就会好的吗?”皇上在帐子内问葛黎,片刻的时间问了不下十遍。天却被他越问越黑。
太后急忙命人掌灯,以防惊驾。
此时,有人进来回禀户外的情形,说天色黑暗,太阳只剩下一道红色的残痕,且四周有星星出现。
葛黎想,这大概是葛全食吧,不过整个过程只会持续五、六分钟而已,于是她微笑道:“会的,天会越来越亮的。请皇上闭上眼睛,默数一百个数,天一准会亮的,届时太阳也将是完好的了!”
皇上闻言立时闭上眼睛,嘴巴微微翕动,好像真的在数数。葛黎望着他安静下来的样子,暗自松了一口气,一转头却与太后对上了眼神。
太后满目的心烦意乱,但望向葛黎时,她眸底浮起几分狐疑的光。葛黎勉强地咧了咧嘴,算是对太后礼貌性的一笑,旋即背过身去,装作焦急等待的样子,在帐内踱步。
不多时,西凉昊进帐言道:“皇上,天亮了。”
“无论如何,朕还是要谢谢你!”
“不,不,不!皇上请不要谢臣女,臣女谢谢皇上,千万不要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有没有臣女,太阳都是一样东升西落,不死不灭的。”
“你这可是亏待了皇上的一片诚心。”太后的声音忽然出现了,且并不悦耳。
太后一来,葛黎的心里更慌,一时之间也不知当讲什么才对。正在她语塞时,西凉昊说声音很大地说:“一介女流哪有神力可言?她不过是讨好皇上,碰巧说中罢了。”
好吧!此时,西凉昊说她讨好皇上,她忍了。
“皇上感激葛黎,哀家并无异议。不过,哀家要提醒皇上,首先当谢苍天神明。天狗食日,哀家唯恐危急皇上,因而建议皇上明日到普宁寺进香,求神佛保佑。”
“太后所言极是,臣亦建议皇上到普宁寺祈福。”西凉昊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