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进香礼佛

  皇上当下顿悟,采纳了太后和西凉昊的建议。葛黎一直跪在地上,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直到话题成功地从自己身上转移开,心里这才踏实了几分。

  太后与皇上离开之后,她缓缓站起身来,只听西凉昊俯身对她耳语一句:“好自为之。”

  葛黎瘪着嘴,无语看着西凉昊,他也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眸光莫测。安安静静地,两人各自散了。

  经历了这场怪异的天象,盛会戛然而止,大队人马返回各自居所,以待明日随圣驾进香普宁寺。

  普宁寺位于沁凉山庄北部的林区,是西凉国皇家寺院。苍松翠柏的掩映之下,庄严大气的普宁寺为道道阳光所护,显得神秘而灵透。此地林木茂盛,葛黎深深地呼吸着,仿佛醉在清新的空气里。

  薛嫣儿有伤在身,遂未随同前来。原本,葛黎一心想要照顾她,却被她规劝说事分轻重缓急,天子的事才是天大的事。于是,葛黎很不好意思地把薛嫣儿一个人留在曲水荷香,还把麒麟留在那里,托付她来照顾。

  皇上进香之时,太后以及众位王爷陪在一旁,葛黎则只能在殿外跪陪。她顺便也在心里默默地拜了拜菩萨,不求将来大富大贵,只愿菩萨保佑自己能顺利地度过在沁凉山庄的时日。

  进过香,皇上在普宁寺游览,自天狗食日之后便心神不安,因而走到哪里都是不苟言笑,神思些微恍惚。不过,见到葛黎的时候,他倒是展露了一丝笑容。

  “黎儿,你说天狗还会食日么?”

  这……当然会呀!葛黎凝眉想了想,微笑着回答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她觉得日食现象总不能时常发生,待等皇上成人,若再遇上这种情形,也不至于恐慌至此。偏偏就是这么小的孩子,不骗他还能说什么呢?

  “你说的话,朕相信。”皇上满目坚信不疑,那眸底的光对葛黎竟是一种冲击,她甚至觉得方才不该欺骗皇上。然而,她若是说将来还会发生日食,那她岂不是盼皇上出事情?哎呀呀,这问题真叫人作难。

  太后在一旁附和道:“既然葛黎这么说了,那皇上也该放心了。皇上方才诚心进香礼佛,神明会保佑皇上的。”

  此时,普宁寺住持疾步赶来,禀明圣上:皇上上的三炷香对照香谱来看,竟是疾病香。这预示着他近七日有疾病缠身。

  太后闻言顿时失了凤仪,惊跳道:“怎会如此?!”言罢,便与皇上抱在一处,问住持道,“可有破解之法?”

  住持说,这是神明对皇上的考验,普宁寺以及沁凉山庄内其他寺庙即日起举办祈福法会,为皇上诵经祈福,助皇上度过此劫。

  皇上依偎在太后怀中,脸色发白,懵懂地理会着住持的话,又不时地望一望葛黎。葛黎害怕他那样信任又无助的目光,遂缓缓地移动着步子,向西凉昊身后挪着。

  “那么,大家都不要耽误时间,这就安排下去。”西凉昊站出来,看似不经意的两步走,却刚好把葛黎完全挡住,“本王亲自监督此事。皇上切莫惊慌,毕竟皇上是真龙天子,一定不会有事。”

  西凉昊眉宇之间的定力令人难以抗拒,不容置疑,皇上望着他坚毅如岩的神色,依旧似惯常的早朝上一般说了声“就依摄政王。”

  当她走进薛嫣儿的卧室时,习惯性地朝床上一望,却未见人影。仔细一瞧,薛嫣儿竟跪在椅子旁边,执笔疾书。

  “嫣儿,你做什么呢?你的伤处不疼了吗?为何跪在这里啊?”

  薛嫣儿神色从容道:“黎儿姐姐,你回来啦!我在跪抄《金刚经》,发愿抄一百遍,素食一个葛,为皇上祈福。这点伤不算什么,吾皇安泰才最是要紧。”

  葛黎惊讶道:“怎么?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皇上今日到普宁寺进香的事。”

  “我正想问你,今日普宁寺一行可还顺利?”

  “哎,不知怎么,皇上烧了个疾病香。”葛黎轻声叹了一口。

  “啊?!”薛嫣儿手一松,笔掉在纸上,戳了一个大大的墨痕,污了那清丽的字迹,“看来天狗食日果然是凶兆呀!那我更得虔诚祈福了!”她边说边收拾纸张。

  葛黎见那些抄好的纸张已有一些厚度,便问:“你这是抄了一整天吧?可你这样不利于养伤呀!”

  “已然顾不得这许多了。”薛嫣儿没再与葛黎交谈,只埋首抄写经文。

  葛黎在一旁站了一会儿,想着住持说的法会,想着薛嫣儿的跪抄,有感于他们的诚心诚意,她也但愿那个对她有无限好感的小皇上真的能够洪福齐天,远离灾祸。

  翌日,江海亲自来曲水荷香,请葛黎去向皇上回话。

  皇上左不过还是想要在葛黎那里寻求一丝慰藉,也好安定心神。听说,皇上整夜恶梦连连,根本没睡到两个时辰。葛黎简单地安慰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说多了也没意思,她忽然想到把话题引到其他人身上去,比如薛嫣儿。

  “皇上,您可知嫣儿此时在做什么?”

  “她?朕不知道。”

  “臣女昨晚回到曲水荷香,见她正跪在灯下抄写《金刚经》,而且已经抄了厚厚的一打纸。她不顾肋间伤势,发愿跪抄《金刚经》一百遍,素食一个葛,为皇上祈福。”

  “嫣儿就是有心。”太后听闻,不由得点了点头,“哀家没看错她。”

  “真的么?她真是有心了!朕会记住她的好处。”皇上深深言道,“她的伤势如何?朕去探望她。”

  “皇上,”太后急忙阻止道,“无论如何,哀家请皇上近几日不要离开松鹤园。”

  “是,母后,儿臣一时糊涂了。”

  “是臣女多嘴了。”葛黎急忙言道,“还请皇上好生养足精神,保重龙体。”

  他们正说着,江海通禀说摄政王求见。

  据说,摄政王是来向皇上回禀法会事宜的,葛黎借机告退。当她再回到曲水荷香的时候,竟然发现关着麒麟的笼子是敞开的,麒麟又不见了。她一直珍视着那个小生命,甚至感情随时日增进,颇有几分相依为命的感觉。如今,麒麟没了踪影,她顿时慌张起来,冲进薛嫣儿的卧室问个究竟。

  薛嫣儿仍在跪抄《金刚经》,听闻麒麟丢了,她却毫不知情,“呃……怎么会?我一直忙于抄写经文,许久没有去你的房间里看。要么,我帮你找一找去。”

  “不必了,你行动多有不便。你只要告诉我,是否听到了什么可疑的动静,或者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人吗?”

  薛嫣儿略加思索,摇了摇头,“我埋首抄经,并未留心有任何异常。”

  葛黎遍寻居所的各个角落,又在曲水荷香附近找了找,却一无所获。这便如何是好?葛黎万分焦急,心里忽然跳出一个名字——西凉昊。

  虽然她期望与西凉昊了无瓜葛,但是关键时刻想到要求助的人竟也是他。唯有西凉昊了解她与麒麟之间的一切,而且她笃信,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帮这个忙。

  整个松风园空无一人,她连个可以问话的对象都没有。只是隔壁的松鹤园的响动极大,她在院子里站定,隔墙望了望,心中微微一紧,莫非是皇上真的出事情了?

  西凉昊一定在松鹤园里面,可是怎样才能把他叫出来呢?葛黎悄悄地从外围观察松鹤园,那里守备森严,御林军们组成的人墙若峭壁林立,很难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若皇上真的病了,那西凉昊还有空帮忙寻麒麟么?

  葛黎正犯难时,忽而望见一个疾如风般的身影向松鹤园奔着。她不想放过这次机会,知道那是西凉凯川,便大喊了一声:“端亲王!”

  西凉凯川似乎没听见,她便呐喊着追过去,直到他寻声转过身来。

  “黎儿何事?”西凉凯川的语速极其快。

  望着西凉凯川急红的眼,葛黎隐约感觉八成是皇上病了。但是,她既然叫住了西凉凯川,就一定要求助试试。

  “麒麟忽然不见了,我……”

  “不好意思!”西凉凯川只听了五个字,便抢先说,“摄政王的情形相当不妙,本王暂时无暇帮你。”

  摄政王什么情形?相当不妙是什么意思?葛黎听得一头雾水,再想问些什么,却再难寻西凉凯川的踪迹。没人帮她,她也不能就这样放弃了麒麟。她好奇地朝松鹤园里望了望,心道:等西凉昊的情形妙了,本大小姐的麒麟就一准不妙了。等不起了,走人!

  此时的松鹤园,不再有朝臣们进进出出的景象。大家严防死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里面的情形外人绝不知道。

  西凉凯宏轻轻地拥着惶惶发愣的皇上。西凉凯川与太后皆是满面焦急,不停地低声交谈。西凉凯骏与西凉凯锋并肩而立,虽紧张却不慌乱。太医们则似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忙些什么才对。他们都在守着一个人,那个人就坐在床上,床幔紧紧地合着,谁也不知道他此刻究竟是怎样的。

  不多时,只听“噗”的一声,床幔立时透出一团斑驳的黑红,甚至还有少许血迹溅到了地上。继而哐啷一下,西凉昊整个人自床上栽了下来,一动不动。

  “摄政王!”大家蜂拥而上。

  西凉凯川一步跃至近前,抱起西凉昊的上半身,怀揣一丝怯懦去探他的鼻息。

  “他怎么样了?”太后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哥啊!”西凉凯川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昭示了一切。这悲切的声音足以刺破天际,大概整个沁凉山庄都听到了。

  西凉凯锋凑到跟前又探了一遍鼻息,摸了摸脉搏,拖长声叹道:“摄政王毒发身亡了。”声音微凉,尽量不让大家听出猫哭耗子的情绪。

  “他?他……”太后心痛地道了两个“他”字,难以置信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平日里那样强大的人竟就轰然倒下了。她勉强自己,不让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来,于是暗自擦了擦眼角。西凉昊不在了,她和皇上的前路可就难走了。她必须要收起伤心,多提防,多思量。于是,她不禁抬眸望了望西凉凯锋。

  “西凉凯锋!”西凉凯川一把揪住西凉凯锋的衣领,额角青筋暴起,咆哮道,“一定是你!”

  “什么一定是我?!”

  “你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

  二人扭打在一起,西凉凯骏上前拉偏手。西凉凯宏毕竟年长,他要站出来说话,安稳住各方情绪。“别打了,你们都停手!摄政王薨了,这个时候咱们不能再乱了!你们这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吗?快住手!”

  “我今天不掐死他,绝不松手!”西凉凯川骑在西凉凯锋的身上,恶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像被激怒了的公牛,任谁都拉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