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只觉得脖子上剧痛，伸手一摸，白皙的掌心里鲜红一片。
她捂住脖子霍然转过身，双目如同喷火，怒视柳侧妃。
柳侧妃本也只是想抓住杨氏，给这个儿媳妇一点儿小小的教训，并没有想到真的会伤到她。一瞬间的怔忪过后，迎上杨氏的愤怒眼神，她心虚地避开了一下，随后意识到自己是长辈，想怎么教训儿媳妇，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想到这里，她又挺直了腰，对杨氏怒斥：“你这不孝的东西，还不跪下！”
杨氏怒极反笑，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好端端挨了半个晚上的训斥，已经很窝火。她柳氏凭什么再这样理直气壮？
“不跪！”她也难得硬气了起来。
“你敢忤逆！”柳侧妃一声尖叫，大喊起来，“来人哪，给我把这个贱人按下去！本侧妃就不相信，你这贱人还能翻天了！”
都在外边等待的众丫鬟仆妇听见这一声又气又怒的叫喊，立刻涌进了屋子。抬眼就看到杨氏捂着脖子，白皙的手指缝隙间透出猩红血色。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
要知道，杨氏虽然不得侧妃欢心，但毕竟是王府里的大少夫人。平时，为人行事也是温和有礼，柔软中带着刚强，与梁王妃关系也不错，谁敢伤了她？
不做他想，自然是杨氏对面横眉立目的柳侧妃了。
几个机灵点儿的丫鬟不禁暗自后悔今日没有告假了——这神仙打架，遭殃的必定是小鬼啊。
唯有杨氏的两个陪房丫鬟齐齐惊叫，随即奔到杨氏身边。一个身条高挑容貌秀丽的丫鬟眼中含了泪，颤声说道：“大少奶奶，让奴婢瞧瞧……”
说着，就伸手去拨杨氏的手。
之间白净细腻的脖颈上，三条触目惊心的血痕，皮肉外翻，正在往外流着血。
那丫鬟登时便吓白了脸，泪水涔涔而下，哽咽了一句，“大少奶奶！”
拿出一条洁白的帕子轻轻捂住那伤口，试图让血停住。
但柳侧妃指甲留的极长，尤其指尖修剪得尖尖细细，伤口细且深，一时之间哪里止得住？
两个丫鬟急的团团转，杨氏不发一言，只是直勾勾盯着柳侧妃。
柳侧妃先前还有些心虚，这会儿也不顾得了，指着杨氏骂道：“你看什么？来人，给我掌她的嘴，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是孝道！”
她梧桐苑里的丫鬟仆妇面面相觑。
须臾，有个平时最会讨好卖乖的丫鬟袅袅婷婷越众而出，对着杨氏福了福身子，皮笑肉不笑：“大少奶奶，得罪了！”
说着，便伸出纤纤玉掌，朝着杨氏的脸扇了过去！
“住手！”萧珩原不想掺和女眷之间的事情，这会儿实在看不过去柳侧妃的倒三不着两了。见那丫鬟真的敢动手，大步上前，一脚将那丫鬟踹了出去。
丫鬟痛呼一声，摔倒在地，抬起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哀怨至极地看着萧珩，低低泣道：“大公子，痛煞奴婢了！”
柳侧妃先是一怔，随即赶到一阵伤心失望：她生
的儿子，什么时候，竟被别的女人勾走了心魂呢？
她本出身不高，年幼时长于石井，耳濡目染，学了不少粗俗在身上。这些年除了在萧海面前表现的柔弱而无害外，背地里什么不说不骂？
这会儿被火气冲昏了头脑，什么理智都抛在了脑后，震惊的目光扫在萧珩脸上，不可置信地问道：“珩儿，你竟帮着杨氏这个贱人，给你娘没脸吗？”
“能不能不要闹了？”萧珩疲惫道。他这几天日子着实不好过，祖父厌恶，父亲虽然有心偏袒，却也不好太过明显。一向相争的兄弟冷嘲热讽，他只觉得前程一片灰暗。偏偏这亲娘还不肯消停！
“难道咱们这一房还不够人笑话？娘，儿子求你，且消停些吧！杨氏有错，我让她给娘磕头认错！若是她没有错，娘也不要吹毛求疵了，行不行？”
这话让柳侧妃立刻跳脚。她见到萧珩脸色阴沉，也不敢十分撩拨这儿子，但对杨氏，却没那么客气了。
“贱人！说，你如何挑拨我们母子的，让我儿竟是不顾亲娘向着你！”她一把推开杨氏跟前的丫鬟，揪住杨氏的衣襟，死命摇晃，“你个小贱人！不过仗着自己年轻颜色好，张开了两条腿，靠着那一道缝就蛊惑了我的儿子！看我怎能饶你！”
粗俗不堪，恶毒不堪的言语一旦说出口，便再也收不住。
一屋子的丫鬟仆妇都被柳侧妃吓得目瞪口呆，眼睁睁瞧着她发疯似的扑打杨氏，竟是没有人敢上前去拉一下。
萧珩也震惊了。等回过神来，忙过去扯开了柳侧妃。
此时的杨氏，衣衫已经被柳侧妃扯得散开了，露出了浅绿色的抹胸。脖子上伤处的血顺着线条流下，衬着雪白的肌肤，触目惊心。
“你……阿如，你先回去……”萧珩也知道妻子受了委屈，见她脸色惨白，眼神有些不对，忙示意杨氏的丫鬟扶住她，柔声道，“娘心疼眉儿，有些糊涂了。你先回去，我即刻让人去请大夫。”
杨氏拨开两个丫鬟的手，目光缓缓扫视了一下屋子里的人，见那些丫鬟仆妇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的透着同情，有的却是幸灾乐祸。
她吸了一口气，颤抖着的手拢住了衣襟，挺直了自己的背。
对着萧珩，杨氏露出一个惨然的笑。
萧珩心下一沉，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杨氏猛然朝着屋外跑去。
“快，快拦住她！”萧珩大叫。
话音未落，就听到外边沉闷的响声。
他心里一突，撩起衣摆大步出去。
梧桐苑美奂美轮的院子里，杨氏的身子软软倒在地上。一摊黑夜里看起来有些发暗的血色，逐渐弥漫开来……
“什么！”萧海在书房里听说杨氏撞墙自尽，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谎话一般，“你再说一遍！”
回话的小厮努力吞了吞口水，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大少奶奶在侧妃娘娘的院子里……自尽了……”
最后三个字声若蚊蝇。
萧海皱眉。
杨氏出身书香人家，性情温顺且识大体，与萧珩婚后
也算是琴瑟和谐。无端端的，自尽？
他揉揉眉心，“你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
“小的着实不知……”
“说！”
小厮吓哭了，“回王爷，小的只是听见梧桐苑里来的姐姐说，侧妃娘娘不知道为何就指着打骂了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一时气不过，就，就寻了短……”
萧海脑门子上火气乱撞。
他就不明白了，好好日子不过，柳菡这是要折腾什么！
若不是她，父王的寿宴不会被搅乱，安王府怎么会沦为京城笑柄？
杨氏不是府中的奴才，由得她打骂。那是明媒正娶进来的王府大少奶奶，正经的清贵出身！竟被逼得自尽！
被御史知道，少不得又要参自己一本！
头一次，萧海对自己宠爱了多年的女人感到有些厌烦。
厌烦归厌烦，他还得去替柳氏收拾烂摊子！
一路疾走，萧海很快来到了梧桐苑。
只是，他终究晚了一步。
得到消息的梁王妃已经先行过来，看到血泊中的杨氏，梁王妃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听柳侧妃半分狡辩，直接命人将杨氏抬回去。
柳侧妃正拦在人前，撒泼打滚不许人将杨氏带走。
她一手叉着腰，艳丽的嘴角翘着，冷笑：“杨氏是我的儿媳妇，王妃娘娘的手，伸的未免太长了！”
梁王妃目光灼灼盯着她，“你的儿媳？”
按照苍凛律法来说，梁王妃乃是嫡母，王府中庶子庶女自然都是她的孩子。别看柳侧妃嚣张，但是说起杨氏正经的婆婆，唯有梁王妃而已。
梁王妃上前一步，气场全开。
柳侧妃忍不住心中一颤，悄悄往后退了退。
梁王妃不再看她，转头斥责萧珩：“你的妻子，被人逼到如此境地，躺在那里生死不知，你竟然毫无作为，真是枉为人夫！”
萧珩很是委屈。
他明明就已经叫人去请太医了啊。只不过，这出府请人来来回回的，总要点儿功夫不是？
谁能知道，平时对梧桐苑里不闻不问的王妃这次会掺和一脚呢？
“母妃教训的是。是儿子……没照顾好阿如。”萧珩不得不低头认错。
梁王妃正要命人将杨氏送回去，杨氏悠悠转醒。
“母妃……”她虚弱地唤着梁王妃。
梁王妃心下叹息，过去握住了杨氏的手，温言道：“你这孩子，有什么事情想不开，要这样做？若是有个好歹，还不让人心疼死？”
杨氏泪水滚滚而落，混着血，让她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分外惹人怜惜。
“我想回杨家，求母妃成全……”
“不行！”萧珩听到这里，忙走到杨氏身边，深情款款，“阿如，你忍心丢下我一个吗？”
杨氏别过头去，不看他。
柳侧妃见儿子吃瘪，不愿意了，大声道：“你要走便走，谁还留你不成？只是我安王府可不是这么好进的，珩儿，给她休书，休了这个不贤不孝的贱人！”
“闭嘴！”
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萧海大步走进梧桐苑。破天荒头一遭，对着柳侧妃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便是狠狠一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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