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做什么?”徐延亭守在棺木旁边,眼角的泪已经被他悄无声息地擦干了。
江熹微不喜欢季墨白,他为何还要来让她不高兴。
徐延亭私心里不想见到季墨白这个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江熹微丈夫的男人,江熹微本该是他的王妃,原本,他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地,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勾出一抹冷淡的笑容,看起来诡异又冷漠。
下人不敢抬头,弓着身子垂着脑袋说道:“季将军说他是来守灵的,没有其他意思。”
闻言,徐延亭回头看了眼棺木,笑了笑,做寻常轻松态说道:“熹微,你人缘倒是不错。”
还有人来给你守灵呢。
他想,如果江熹微还活着,她一定会翻一个白眼,说他在胡说八道,哪有夸人缘好说守灵的。
可江熹微死了,真的死了,不会有人毫不顾忌地跟他说这样的话了。
悲到深处,他垂下眼,半晌未动。
此时,季墨白穿着一身黑色长袍,挺直了身子站在伯阳侯府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拦在门口的下人,不动手,也不离开,好像是如果不让他进去的话,他就能一直这样站着才是。
他是来为江熹微守灵地,他有这个资格,倘若侯府不让进,他在门口守着也好。
季墨白这样想着,身体纹丝不动,倒是惹来了不少百姓驻足观看。
季将军是什么样的人物,也为了美人薄命而神伤吗?外人啧啧。
“将军,请。”
一个下人突然出来通传,守在门口的下人就让季墨白进去了。
季墨白知道,这是徐延亭和伯阳侯的意思。
他紧抿着唇,一步步走进前厅。
那里,就是江熹微的灵堂。
处处白绸,时不时还有一两个小丫头为了江熹微的死低声啜泣,季墨白见了听了,无不握紧了拳头,心情越发沉重。
进入前厅,徐延亭就守在棺材旁边,一言不发地坐着。
“来了,别吵到她休息。”徐延亭头也不抬,压低了声音说着。
两人不再说话,都安静地守在江熹微的棺材旁边。
这一守,就是两日,灵幡不歇,盘香不散,两个人不言不语,就这样一直守在下面。
第三日。
天微微亮,徐延亭动了动微僵的身体,向外走去。
他刚才听到了马蹄声,想必又有人来吊唁江熹微了。不管是看在伯阳侯府的面子,还是伯阳侯府的钱财,亦或是江熹微自己的面子,来吊唁她的人都不会少。
只是不知道这些人中,有几个是真心地,又有几个是来打探消息,确认她是真死的。
想罢,徐延亭便徐徐走出前厅,来到门口。
此时,江云舒翻身下马,一身白衣沾染着尘土和朝露,灰扑扑的,还有些湿意。
江云舒早知道江熹微心中有人,也知晓是谁,只是如今一见,心头还是有些涩然,曾远远见过,却不如今天近观,他确实才是配得上她的人。
“宁王殿下。”
江云舒将马交于下人之手,便躬身向徐延亭行了一礼。
徐延亭并未多说,就带着他去了江熹微的灵堂。
“她就在这。”徐延亭目光微微恍然,一颗心因为江熹微的死,也变得死气沉沉了。
江云舒一言不发地立在灵堂之前,心中百感交集。
几日前,他得知江熹微即将成婚,心中还很是伤感,他喜欢她许多年,最终一切止于唇舌一语,他选择放下,选择高朔雪成婚。
那日她拿着那个“囍”字,说她心中已有在意的人,那场景他还记得,成婚那日她的那一句“恭喜”他也还记得,以为可以回她一句。
到底是没能赶得及。
或许她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就像那日她在他宴上离开,不知道当夜他酩酊大醉,谁也不想见。
府中上下,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放在心底这么多年的人,终于是要彻底失去了。
恍惚醉意里他想过,只要江熹微幸福快乐就好,然而,他还没看到她幸福快乐,却先等到她过世的消息。
真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天妒红颜,可悲可笑。
如今看着素白灵堂一张牌位,和上面的名字,他竟然不敢上前去认,这一路披星戴月,如今却迟疑。
“三妹妹。”他很轻,很轻地喊了一声,可是没人听得见了。
将军府里。
云连心被软禁在厢房之中,不断地威逼利诱守在门口的侍卫。
“我是将军夫人,你们也敢把我关在这里?快放我出去。不然我让将军杀了你们!”云连心使劲拍着房门,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守在门口的侍卫面无表情,丝毫不受她影响。
见状,云连心也没了力气,滑坐在地上。
自从她说出江熹微那个贱人的身份,季墨白就被迫承认了两个人的婚事,她也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了。
可季墨白为了不让她泄露江熹微的身份,就把她关在这里,不准出去。
呵!这哪里是一个将军夫人应该有的日子,分明就是季墨白为了江熹微做的事情。
父亲偏心那个贱人,她的丈夫也偏心那个贱人,凭什么!凭什么!
云连心恨得咬牙切齿,双眼通红。
忽然,窗边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谁?”
她压低了声音,猛地回头看过去,就瞧见一个身形瘦弱的男子从窗户里翻了进来。
“别出声!”白秋月取下头上掩饰的帽子,递给云连心一个眼神。
云连心不明所以,但也隐约知道白秋月是她从这里出去地希望。她立刻闭了嘴,与白秋月一同坐下。
“云连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秋月本不在意云连心这个小庶女的,可选妃宫宴上,云连心拿出了徐延亭的鸾佩,这让她不得不注意云连心这个女人。
直到昨晚,她听闻云连心被软禁在将军府,这才想了办法偷偷溜进来,为的就是问清楚,季墨白为什么软禁她。
白秋月可听说了,原本要嫁给季墨白的,本应该是死去的江熹微。
云连心见白秋月开门见山,立刻垂头不说话了。
见状,白秋月冷笑一声说道:“你别在我面前装,你要不想在这里被关到死,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不然我这就走了。”
“不行。”云连心一把抓住作势要走的白秋月,“你带我出去我就告诉你。”
白秋月就知道她耐不住,心中冷笑,抽出手淡定说道:“我可不管你的死活,你先告诉我真相,我再带你出去。”
云连心见她油盐不进,再看看狭小的房间,心里也不愿意就这样被关一辈子,她心一横,对白秋月说道:“江熹微,就是云连熙。”
“什么?”白秋月一脸惊讶,她从前只是觉得江熹微那双眼睛跟曾经的云连熙有些像,但是没想到她竟然就是云连熙。
“这件事你没告诉别人?”白秋月死死盯着云连心,让云连心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思索良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这是江熹微的把柄,我就是要利用这个把柄让她帮我做事。”
白秋月一听,立刻明白云连心是怎么拿到徐延亭的鸾佩了。原来都是威胁江熹微得到地。
白秋月眼底划过一抹阴霾,江熹微也就罢了,云连心一个小小的庶女也敢肖想宁王,分明就是找死!
……
季墨白正守在江熹微的灵前,将军府的下人却说府中出了大事,需要他立刻回府一趟。
他想起府里还有个最会作妖地云连心,生怕她再弄出什么幺蛾子,就立刻赶回将军府。
然而,他以为云连心会做出什么事情,没想到竟然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云连心满脸是血地躺在地上,就在她的旁边,桌角上的鲜血已然凝固,渐渐变成了红黑色。
“她死了?”季墨白不敢置信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云连心,看她瞪大了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谁都看得出,这分明就不是自杀的。
可房间里没有半点打斗的痕迹,甚至没有挣扎的痕迹,云连心就这样死了。
如果丞相府来要人,他该如何交代?
一时间,季墨白心中烦躁不堪。
云连熙死在将军府,云连心如今又死在将军府,看来,将军府与丞相府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封锁消息,谁若把事情传出去了,格杀勿论。”季墨白抬抬手,让下人把云连心的尸体处理了。
两个身材健壮的婆子上前,把云连心的尸体抬上床,又打了热水,把她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后面的事,季墨白不知道了。
他转身出门,不愿再看到云连心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他知道,云连心不可能自杀,她好不容易嫁进了将军府,怎么可能轻易放弃眼前的一切。
可目前的情况却是,他根本找不到证据云连心是他杀。
而云连心死在将军府,云丞相完全有理由说他逼死了云连心。
这……
季墨白心烦之际,却听下人说丞相府来人了。
他眼神一凛,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把人请进来。”季墨白面无表情地走到前厅,就见到云丞相派来的人,是丞相府的管家。
“季将军。”管家上前一步,主动向季墨白行了一礼。
季墨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不知云丞相有何事?”
管家笑了笑,“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我家小姐无缘无故嫁进了将军府,老爷觉得此事不妥,就让小的来把小姐接回去。”
说着,管家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家小姐年纪尚小,做事或许冲动了些,还请季将军不要怪罪,若是我家小姐让将军府损失了什么,老爷也交代了,都会赔偿将军。”
话落,管家起身,又向季墨白躬身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