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现在说的话还有人信吗。”皖月倒是自若,神色没有丝毫窘迫,她的中原话已经说得很好了,甚至显得十分锋利刻薄,“就是真的有人信,又如何。”
便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门外一道身影出现,江熹微瞥过去,不以为意,她是在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季墨白,也知道他是故意在外偷听的。
索性她也不拆穿,让他听。
皖月一见他,飞快的瞥了江熹微一眼,像是在怀疑她故意用计一样,但是很快脸上带上温婉的笑意:“将军,夫人她病了,我来看看。”
季墨白明明都已经听到了方才皖月的话,也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但是如今神色丝毫不改:“以后都没这个必要。”
意思分明就是江熹微配不上她这番劳动,皖月自然是笑眼弯弯,江熹微盯着两人:“将军还记得之前答应的事吗。”
“什么?”季墨白这才看向她。
“月夫人之前身体不适,非我所为,若我能证明便让我到别院修养。”这里真的太烦了,每天看着这两人在眼前晃她都觉得碍眼。
“可是你没有办法证明。”他面无表情,好像在战场上杀人无情一样。
这话,真有点杀人那意思了。
他明明已经知道真相,却还要装聋作哑,大概是真的太不待见她了,江熹微可有可无的想。
而季墨白又说:“你所谓的医术,本将不相信,说再多都不过是为自己开脱罪名罢了。”
“可是我之前也有让将军去请太医。”当然,现在看来他完全没有请太医的意思,她蒙受冤屈,他应该喜闻乐见的吧。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替将军把人请来了。”看着季墨白皱眉,她淡淡移开目光,“来人,去把太医带进来。”
此时皖月的神色便有些难看了,但是碍于季墨白在,她没有发作,季墨白只是偷偷皱了皱眉,很快仍旧是事不关己的样子。
等到太医进来给皖月一诊,真相自然大白,皖月去扯季墨白的衣袖,像是求助似的,倒是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季墨白没有看她,但是却仍旧是站在她这边的:“这其间大抵是有什么误会的,既然太医作证,那便了了此事。”
误会了她,便是重罚,如今皖月有疑,他却说得如此轻巧。
江熹微轻轻在心中笑了一下。
没想到季墨白很快又说:“既然你这么想去别院,那现在立马收拾东西去。”
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想着如何剐她脸面,这番作态好似她是被赶出去的一样。
不过江熹微倒是不在意这些,这反倒正合她意,在将军府太麻烦了,还有人碍眼,别院清净些,很多事还可再徐徐图之。
不过这些事都已过往,现在想来也没什么意思。
回想那些她本就不在意的东西,或许心情尚且平静,但待她收神仔细思索,现如今只觉陷入困境。
要助云连心成为宁王妃实非易事,况且她自己现在对徐延亭......
徐延亭确实,是她所心爱的人。
但为了伯阳侯府和丞相府不被这个疯女人影响拖累,她现在别无选择,只能答应助云连心成为宁王妃,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思量之下都是只能借没有机会搪塞云连心。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这个时候宫中放出了消息,皇上决定再次召集诸位名门大家闺秀入宫相看,给各位未曾册封正妃的王爷选妃。
皇上表面上是要给各位王爷选妃,实则皇上这心中最要紧的就是给最年长还未曾娶妻的宁王选出他最为满意的宁王妃。
人人都知晓,宁王徐延亭正值适婚之龄,未娶妻,为人正派,生的又一副丰神俊逸的好模样,王府中亦无侍妾美仆,是这皇城之中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在这样的形势之下,云连心脱颖而出成为宁王妃的几率可以说微乎其微,况且江熹微怎能不知她的心思,她的盘算。
她云连心苦苦痴恋的只有将军府那位将军大人季墨白,此举只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好过罢了。
此次宴会所选拔册封的是各位王爷的正妃,天子的儿媳,云连心身为相府庶出的二女儿,自然没有资格参加这次宴会。
丞相府中,云连心左等右等也没能等到宫中宣她赴宴的圣旨。
一想到江熹微那个贱人整日里被召入宫去,然而自己连个入宫的资格都没有,身份低微无人问津。
归根结底都是江熹微的错,再者,都是怪自己的父亲太过偏心,处处先想着偏袒江熹微,处处刻薄轻视自己。
“她就是个狐狸精,哄得所有人都围着她团团转。还抢走了,我可以被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进将军府,成为将军的正房夫人的机会。”云连心握紧拳。
她的脸上面无表情没有一丝波澜,手上却越来越用力,尖锐的指甲对准手掌,一点点一点点的用力,直到划破皮肤,镶嵌血肉里之中。
仿佛感受不到皮肉被划开的痛苦一般,云连心的嘴角扯开一抹笑意:“自幼你就喜欢欺辱我,处处压我一头,偏偏还受父亲处处偏袒爱护。好不容易啊,让我拿住了你这么致命的一个软肋。”
“我一定要把你的所有的,你想要的一切统统抢过来。我要把他们捏在手心儿里,踩在脚底下,狠狠的,把玩、踩碎。我定要让你也尝尝这无尽的痛苦,比我还要痛上千百倍的痛苦。”
就在云连心喃喃自语时,房门被推开,侍女端着茶盘,低头走进来:“小姐,请用茶......”
云连心却坐在茶几旁定定的望着窗外不言不语。小侍女正纳闷自家小姐在想什么心事这般的出神,忽而猛然看到云连心股掌之间泂泂流下的鲜血,哎呀惊叫一声扑到云连心面前。
只见云连心的鼓掌间皮肉都被她自己尖利的指甲戳着,可她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感受不到那十指钻心之痛一般。
自家小姐这阵子都是这个模样,痴痴傻傻仿佛疯魔一般。小侍女来不及多想,赶快掏出手帕包好云连心的手掌,生怕云连心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好在云连心并未加以挣扎,任由侍女包扎好自己的手掌,半晌才冷冷开口问道:“父亲呢?我要见父亲,我要见他。”
“丞相大人他......丞相大人外出办公去了。”
实则丞相大人在书房,吩咐了不许告诉二小姐。
小侍女瞧着云连心这幅模样实在是可怜,顿了顿,有些犹豫的关切道:“小姐,您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不知。今日,父亲应在休假才是,外出办公?父亲大人是觉心中有愧,躲着我,不敢见我吧。“云连心冷笑一声,慢慢的举起手掌,仔细的端详着缠绕在手掌上的那方手帕。
这番话由一个女儿说父亲,实在是称得上大逆不道了。小侍女听得直冒冷汗,正琢磨着要不要赶忙去通报丞相大人一声小姐怕是生了疯病,就听得云连心再次开口。
“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要问问父亲,为什么她,可以参加宴会,而我不行。那个贱人她比我,比我强在哪里?他连我的终身大事都不上心过问分毫,难道我就不是她的女儿了吗?”
什么宴会?小侍女听得一头雾水。还没等她缓过神来,云连心便起身把小茶几上的桌布一把扯落在地。
砰的一声,桌子上的杯盏茶碗应声而落,发出尖利而刺耳的清脆破碎之声。
小侍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发作下了一跳,下意识退了一步,云连心就趁着她后退之际捡起一片碎瓷片,放在自己的手腕上。
瓷片接触手腕的触感冰冷而刺骨,云连心却毫不为之所动。
若是小姐出了事,自己也绝对脱不了干系,千钧一发之际,门外侍从忽然来报:“伯阳侯府嫡女江小姐来拜访。”
“江小姐!您快来劝劝我们家小姐吧!我们小姐不知道怎么了,要自戕啊!”小侍女噗通跪倒在地,哭喊到。
自戕?怎么好端端的,这云连心又突然这样作妖。江熹微皱了皱眉头,也顾不上防备顾忌什么了,推门而入。
只见云连心手持一块锋利的瓷片放置在手腕间。江熹微只觉无语,她云连心觉得自戕是这般容易的吗?
她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且不说找不着的着手腕间的动脉,恐怕即便是划破了,也会因为割腕的剧痛而无法忍受吧。
“怎么?你是来嘲笑我的?”云连心眯起眼睛,一脸敌意的望着江熹微,退后几步,作势将手上的瓷片握的更紧了几分。
这人怕是个傻子,她若是自戕了,自己应该为不用再被这个疯女人拖累而放爆竹庆祝才是,难道自己还会因为跟她姐妹情深而痛不欲生吗?
看样子,云连心应是知晓了无法参加宴会而在以自戕威胁丞相大人才对。
丞相大人于她,毕竟有养育之恩,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受云连心的牵制。
而对付云连心的办法很简单。
不紧不慢的先进门扶起了那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侍女,要是云连心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小侍女定要被责难,肯定活不成了。
“你起来吧,这里不干你的事。”小侍女已害怕的站不稳当,江熹微低低安慰了她一句。
小侍女连忙又跪下向自己叩首致谢,而后连忙退出了房内。
“假惺惺。”云连心咬牙道,“你这个贱人就是会做这些表面功夫,一个贱婢你也装的这般怜惜,做好人给谁看呢?”
她竟心思恶毒至此。表面功夫?自己最讨厌的,就是这尊卑贵贱的那些规矩和等级秩序。
人和人之间,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哪里来的什么三六九等?
轻叹了一口气,江熹微上前走去。云连心瞪大了眼睛,连忙后退,着急道:“你要做什么?”
不紧不慢的逼近了云连心,然后江熹微悠然的坐在了凳子上,还没等的云连心反应过来发怒,便慢悠悠开口道:“无碍。如果你想以此威胁父亲,请自便。”
“威胁?”云连心涨红了脸,跳脚道,“我为什么要威胁父亲?我是父亲亲生的女儿,父亲最是疼爱我,我想求什么想要什么,父亲都会好好的送到我跟前来,我会威胁父亲?自以为是!你在说什么笑话!”
“好,父亲最是疼爱你。”江熹微敷衍道。
“顺便好心提醒你一下,这个瓷片一划下去啊,你这下半辈子和皇家基本上就没什么关系了。宫里不会要一个身上有任何疤痕的女子做王妃的。”
瓷片应声落地。都怪自己被嫉妒和愤恨冲昏了头脑,一时没有考虑后果。这要是落下了疤,自己就无法成为王妃了,不能便宜了她江熹微。
“我交代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我可听说了,现如今,宫中举办宴会选拔王妃。”云连心已经恢复了理智,“我不仅仅,要得到参加宴会的资格,还要得到入选资格。”
对这件事,江熹微早有准备,她已动用了自己的人脉手段,让云连心得偿所愿。
“我今日来,就是通知你这件事。你已经入选了,三日后,宫中便会派来车马接你入宫,你便可以得偿所愿,被选为今日宁王妃了,”江熹微原本想云连心听了这话也该心满意足了。
哪知云连心勾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