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欠了十万两!”真怕那些人回来,吴仁喜也就破罐子破摔了,但也有几分不情愿的恼怒,“怎么了,我欠钱关你们什么事情,欠钱犯法啊。”
“确实犯法。”谁知江熹微点头,认真道,“洗黑钱能不犯法么。”他之前从商的时候,干的可不是什么正经买卖。
“谁、谁洗黑钱了。”惊了一瞬又隐下,吴仁喜开始结巴了,又说,“哪条律例规定的不能欠债了,怎么就犯法了,当官的也不能信口胡说吧,这可是天子脚下。”
真的嘴硬,江熹微站起来,对徐延亭露出一个无奈的眼神,徐延亭低头看着地上的人,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把人制住:“你们还知道这是天子脚下,就敢干犯法的黑赌。”
地上的人霎时愣住,气势顿时减弱,避开徐延亭的眼神言辞闪烁:“什么黑赌,你可不要没有证据血口喷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有黑赌你能这么快欠下这么多钱?”
黑赌的意思就是就是帮着赌场出老千骗人,想必他两年前就是靠这个有东山再起之势的。
不过一般黑赌多了的人,自认已经看破了赌坊的招数,于是自以为是压上血本以为可以赢得盆满钵满,但最后是一败涂地,如此还不肯停手,非要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比一般的赌徒都疯狂。
其实这些,也不过都是赌坊骗人的招数罢了,明显吴仁喜就是沉迷其中不可自拔的那一类。
如今被徐延亭拆穿了老底,这是骗人的勾当,抓到证据是能坐牢的,吴仁喜不想真的坐牢,加上从前做生意的时候没少做违法的事,一时心虚起来就不出话来,眼神闪烁着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
“我、我……”说着竟然猛然起身要往门口跑,但是还没跑过去,门口就赫然出现一个人站在中央,面色冷峻身上佩着剑。
吴仁喜赶紧刹住脚,重新跌在地上,后面两人缓步而来,门外的宋正仪也走了进来,三人就这样站在吴仁喜面前看着他。
“我招,我全都招!”吴仁喜崩溃大喊,一张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看着有些滑稽。
最后吴仁喜承认了他到赌坊洗黑钱,后面却败光家底只能到极乐赌坊黑赌的事。
“极乐赌坊里赌多大,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欠这么多钱的。”按照之前手下打探来的消息,吴仁喜一个月前还只欠极乐赌坊几千两而已,却忽然在一月内就剧增到了十万,这递增速度太快了,就算是算利息也快得都不太合理。
吴仁喜现在也已经认清状况了,他们怀疑他,他想要隐瞒是不可能的,但是……
“若我将一切都说了,应该算是戴罪立功,是否可以从轻处罚?”
“那要看你说的东西有多大价值了。”徐延亭并没有那么容易糊弄,依旧不动如山。
听他这样说,吴仁喜一咬牙:“我说的绝对有价值,都是你们不知道的。”
“说说看。”徐延亭稍微松口。
“西坊的极乐赌坊,表面上看着就是一个普通的赌坊,其实里面花样多着呢,并且还分明坊和暗坊。”
明坊,就是白日里的赌坊,里面只有赌徒,且大都是三教九流之人,赌的也不是什么大手笔。
极乐赌坊最隐秘的地方,就是暗坊。
暗坊每旬只开一天,便是在逢“四”这日。
当入夜之后,带着属于极乐赌坊暗坊凭证去赌坊,男的是血眼鸳鸯木腰牌,女的是香囊,之后会有人领着人进入密道往下走,而后直接走到那片隐秘在光明背后的极乐夜里。
一切就此来拉开帷幕,入目是明灯煌煌人声鼎沸,在暗坊里的人各路都有,江湖里的,市井里的,上流里的,都有。
暗坊里也有赌局,但赌得更大,甚至有时候也堵些特别的,比如神药,比如神兵,比如人命,甚至人命被像商品一样被叫价来卖。
“我们进去就是长见识的,暗坊虽然也有不少我们这样的小人物,但要进去可不简单。”吴仁喜说起来竟然还有几分自豪,“里面很多人大都是从明坊里挑的信得过的,必须要人引荐才能进得去,进去了之后也不能乱闯,很多地方是有限制的,身份不够不能进。”
三人听着俱是沉默,他说得这样向往,但他们听着怎么都像是藏在暗处的灰色产业链,毕竟里面连人命都可以买。
没想到极乐赌坊背后竟然藏着这样的秘密,那扶灵的事……江熹微沉吟了片刻,神色自然:“里面当真有你说的那样好?”
“自然是极好的,那简直就是比皇宫还快活还要热闹的地方,若是有钱,在里面做个上等贵人,那比当皇帝舒服多了,当真极乐之事。”说着,他竟然忍不住露出如痴如醉的神色来。
想来是少没做过这样的梦。
“里面女赌客很多?”还想着扶灵的事,于是江熹微又问。
吴仁喜挠头了挠头:“那不一定,有些人进去不一定是赌,而且很多贵人都会带些自己的人进去。”
“听你这样语气对里面这么熟,那现在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江熹微好商好量地说,“带我们进去。”
“你们是官爷,这……”吴仁喜如梦初醒一样,十分为难,“这不妥当。”
“你不是说里面什么人都有的吗,当官的人肯定不少,不差我们这几个。”
“……可是里面没有大理寺的啊。”吴仁喜苦着脸,他就是想求个从轻发落,没想到现在面前摆了这样一个难题,“你们这样的,要进去还没门路吗,就别为难小人了。”
“这就是给你机会啊,要是不答应,大牢蹲个十年八年指不定什么时候还要来个秋后问斩呢,戴什么罪立什么功啊。”
威胁,绝对是威胁!吴仁喜看着面前这三个人,他都把自己的老底掀到这个份上了,现在还有退路吗?
“照吴仁喜的说法,腰牌是男子进去的凭证,那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姓高的商人的?”回到大理寺,三人聚在一起,江熹微说出自己的猜想,“或许是他带扶灵进去的。”
另两人赞同江熹微的猜想,不过为什么腰牌会在扶灵身上这点暂时还没有想通,或许到了暗坊一切就能清楚,但也有可能出现更多谜团。
“宋大人,明日我和王妃一起去探查暗坊,到时候大理寺这边还需你多留意。”因为三个人目标太大,而且他们也只有两样凭证仅供一男一女进去,所以决定徐延亭和江熹微一起去。
而明天就是二十四,正是暗坊开门的日子。
翌日晚,被关在大理寺大牢里保护着的吴仁喜被提溜了出来,三人一道去极乐赌坊,在路上吴仁喜还在一个劲的唠叨:“进去之后别说是我带的,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我不想惹麻烦。”
“我这可是拿命在戴罪立功了,我欠了他们钱,正找我要钱呢,这样进去不是羊入虎口是什么,到时候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大理寺管不管?”
“行了。”江熹微直接扔了一叠银票过去,“别拿去赌了。”
接着就见吴仁喜眼睛一亮,是真的见钱眼开了,立马数了数钱,比他想得多多了,于是欢天喜地的揣进了怀里:“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出手果然阔绰。”
“如果以后也有这样的酬劳,那我吴某万死不辞。”拿了钱他就立马换了一幅嘴脸。
徐延亭闲闲地瞥了一眼:“大理寺可养不起你这样的人。”
“官爷惯会玩笑,大理寺怎么可能差这点钱。”吴仁喜还不知道徐延亭的具体身份,就一直喊着“官爷”。
“这可不是大理寺的钱,大理寺没那么阔。”在吴仁喜疑惑的眼神下,徐延亭往江熹微那边看,“这是大小姐自己的钱。”
江熹微好笑:“现在还跟我计较这个?”
徐延亭却打趣她:“大小姐就是大小姐,这么有钱,多养一个人怎么样?”
“养不起。”
吴仁喜就当两人打情骂俏,自己拿了钱乐呵呵的跟着,也不啰嗦了,直到三人快到极乐赌坊的时候,吴仁喜才把两人拉到一个隐蔽的小摊前:“先买点东西才能进去。”
两人一看,原来是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吴仁喜道:“这是规矩,进去的人都要戴面具。”
随手拿了一个能遮住半张脸的面具,江熹微问:“你戴了面具里面的人还认得出你?”
吴仁喜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拿了个面具扣脸上,只剩下半张脸来:“混熟了嘛。”
三人带着面具继续走,吴仁喜只安静了一会又开始多话,凑到江熹微身边打着商量:“大小姐你看,你这么有钱,不如收我做个打扫或者管账的吧,我算账都不用算盘的,但一算一个准,不信你考考我。”
“算了,我怕用了你,没两天我就得无家可归了。”
“这哪能啊。”吴仁喜又是一阵好说歹说,“大小姐您随手能拿出那么多钱,肯定家底不凡,我给您管账绝对妥妥的,就算是哪里算错了,那也无伤大雅的。”
他明显没什么好心思,江熹微不上他的当:“别废话了,好好看路吧。”大晚上,西坊的路真不好走。
最后他说什么江熹微都充耳不闻,吴仁喜说得口干舌燥,眼看着前面就是极乐赌坊了,也就知道没机会了,只能问最后一个问题:“话说大小姐您到底哪位啊,哪家府上能养得起你这样的?”
“我府上的。”徐延亭把聒噪的人推到一边去,他早就看他挨着江熹微碍眼了,“到了。”
抬眼,极乐赌坊已经到了。
没再说话,三人进去之后,白日里风风火火的极乐赌坊现在十分的安静,大厅的赌桌上空荡荡的,两边各开了五个房间,吴仁喜领着他们进了右边第三间。
里面摆着一张桌子,一个魁梧的大汉站在那里,他果然如吴仁喜说的那样把他认出来了,一边检查他的腰牌,一边说:“我说吴七啊,收账那几个小子这这两天到处找你呢,你还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