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传言中的婉妃

  公主自从出家之后身体一日比一日弱,说到底还是郁结在心,她还在念着贺良昭,哀莫大于心死,她心早随着贺良昭一起死了,现在徒剩驱壳,形容憔悴而枯槁。

  因为徐延亭有公务在身,所以去看徐元晗只有江熹微一个人。

  之前大晋帝为她建的清心观已经完工了,如今她已在内修行,江熹微去见她,她已剃度,拖着一身病骨仍跪在佛前。

  从前的她,似乎永远不可能回去了,那一切好像只是一个欢迎,因为现在她已经变成了与之完全相反的样子。

  听说不久前皇后已经来过了,江熹微到的时候里面十分的清净,佛像下的徐元晗显得荏弱非常。

  “我忘不了他,每天都会想,如果他还在的话,现在会是如何的光景,或许我们已经成婚了。”她憔悴的眼神有些微弱的碎光,原来是泪,“我在佛前念他,或许他就会出现,去了别处我不安心,好像他就离我很远了。”

  鬼神之说,或许是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希望了。

  江熹微温言安慰了她,陪她在佛前诵经,外面忽然又进来了人,抬眼去看,是许久未见的徐羲白。

  清风明月随他入门内,徐元晗仍旧是无知无觉的诵经,手中的念珠一刻一刻滑动,徐羲白对江熹微颔首示意后,便跪坐在了徐元晗的身侧,也默默地陪着她。

  “小晗,还记得他给你写过的诗吗。”徐羲白的声音很温和很轻,像是白羽一样柔软,“他说愿寿岁久延,合花相看,花常在,你也应该好好的,才是他所愿,莫要让他伤心了。”

  闻言,徐元晗怔然良久。

  “让她一个人静静吧。”徐羲白轻声说完便起身离开,江熹微跟他一起出去了。

  江熹微是第一次来这里,徐羲白是经常来的,对这里颇为熟悉,于是带着她在清心观看了一圈。

  “这里清净,倒是适合公主静养,只希望她能早点走出来。”忽然想起刚才在经书上看到的内容,忽然有所感叹,“生死轮回不知真假,但愿公主能早日解开心结。”

  “旁人不解,自然以为很多事都能被时间抹平,心中伤痛或一时可减轻,但始终不可真的除去,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小晗如今心境,我们亦难强求。”清清淡淡的言语,如和风细雨,又有些悲悯众生的叹息。

  不过他的话倒是让江熹微一愣,是的,所有人都在希望徐元晗能够好起来,忘了那些伤痛,恢复到从前一样,但是谁又想过那到底是怎样的伤?

  失去最爱的人,碎了整颗心。

  说着要她回到从前,那是在强人所难。

  她忽然想通了,是的,他们其实不该再对徐元晗抱着一种必须要好起来的的期望,她现在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们更应该理解他才是,她从前倒是从未想到这一层,今天被徐羲白这番话一说,她忽然就像是醍醐灌顶一样清醒。

  “殿下确是个通透的人,能有殿下这般心境的人,想必万事都看得开,应是没什么烦恼的。”

  “人非圣贤,谁都不能不动于心,成为当局者的时候,也没真的做到说的这样轻松。”他说话时始终都带着淡淡的笑意,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好像他的身上汇集了所有的美好和温柔,不曾有半点风雨。

  谁都没法想像他身上可能受过什么伤,如他这样予世间温暖的人,应该心中始终都被尘世的暖意所感动,所以才有这般心性。

  是否真的会有这样一个人,因为一生见到的都是春花秋月的美好,看的都是和乐温情的人间,所以对世间一切宽容,温和。

  “忽然很想知道殿下在宫外的时候,是怎样的,见过怎样的风景。”

  他在皇宫为人诟病的除了母亲出身,还有宫外流离那段时间的落魄,但是他从未在意过,有时候太过大方了,颇有点孤芳自赏的意思。

  “江熹微猜不到么?”他思考了一会,似乎在想该怎么说,但是半晌却摇摇头,“这些事,江小姐猜到应该不难,毕竟小姐游历在外这么多年,也遇见过不少人和事,我这区区寻常一点,应该是难不倒你的。”

  “这又不是编故事,每个人的人生也都不同,很多事不是看得多了,就能猜对的。”江熹微不以为然。

  “不,人世虽然繁琐,但千事万事自有共处,江小姐应该遇到过如我这般境遇的人,或许那个人和我一模一样也说不定。”

  江熹微只当他是在开玩笑,并不放在心上,而后两人一道离开了清心观,回去因为是顺路,所以也是一路同行。

  走到半路的时候,徐羲白忽然有了兴致一样,说起了他从前的一些事。

  “我刚出生就跟着秋姨离开了皇宫,我在四岁的时候走失了,此后一直在外,后面拜了一个师父,一路跟着他走南闯北的卖艺,直到十八岁的时候回到皇宫,许多人看来这是大好事,从草舍入明堂,一朝登天,或许这是很多人一生都在做的美梦,没想到在我身上实现了。”

  “我虽然不如江小姐这样游学广博,但是也见了不少的事,所以把很多事情看得很淡,所以江小姐方才说我通透,其实是不然的,谁也没有琉璃心,都有执念,对于心中所执的事,我亦是渴求,百般不肯放手。”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些,但是他说得十分的认真,江熹微听着,似乎他的言辞间想要透露些什么,却又欲语还休,叫她看不透,又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虽然他这样说,但是江熹微其实很难想像,他对所执的东西到底是怎样的态度。

  “我观殿下万事开阔,别人最是在意的东西,在殿下这里也不过就是无所谓的东西,所以我想象不出殿下会有什么执念东西?”

  他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一下:“这个,不能跟你说。”

  恰两人走到昌盛街口,那间小酒馆这个时候生意依旧不错,千日醉的醇香飘散在鼻尖,她下意识的看过去,便好巧不巧的又想起之前徐羲白污蔑她的事情来。

  正觉得两人在这里尴尬,江熹微想要找个借口先走了,徐羲白忽然指着前面说:“看那。”

  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队禁卫军护着几辆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她皱眉,还在疑惑,徐羲白的声音就又在耳边响起:“那是胡人送来的美人。”

  她这才恍然,这次大战胡人大败,于是割地议和,还向大晋送来了许多金银和美人,这就是刚到大晋的胡姬。

  佩剑的禁卫军神色严肃,马车粼粼,车轮骨碌碌的转,有风吹过侧帘,露出里面美人雪腮琉璃目,每一个都像是精雕玉镯而出,自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风韵,只是让人一看便觉得美不胜收。

  她们都将去往皇宫。

  “胡人这是还打着什么心思,希望在皇宫里再养出一位淑妃吗?”她觉得这目的似乎也太明显了点,可是已有前车之鉴,大晋帝当然不会再让身边出一个那样的人。

  徐羲白不以为意,随意道:“美人计古往今来向来都是屡试不爽的,也是最为稳妥和成功率最大的,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如此。”

  江熹微侧目,听他接着说:“不知江小姐是否知道,其实除了淑妃,很多年以前皇宫里还有一位十分得宠的后妃,也是胡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声音有点淡淡的凉,垂下的眼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不过这件事,江熹微确实还是第一次听说,另一位胡人后妃,为什么从来有听人说过,她是否也有什么故事?

  “大概在二十多年前,胡人部落跟大晋联姻,送来了一位十分美丽的公主,因为生得极美,所以她一到大晋就获得了皇上的宠爱,她和别的胡人不同,她很柔美,很多人说她是来自大漠的温柔花,她性子温婉,所以受封婉妃,当时整个后宫最得宠的就是她,许多人甚至一度以为皇上要立她为皇后了。”

  在他的形容下,江熹微能想象出一位身着宫装的胡人女子,她有干净的碧色眼睛,里面始终是温柔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对徐羲白温柔的印象太深了,她在那么一瞬间,脑中浮现出了他寻常含笑的眼。

  他们有如出一辙的温柔笑意。

  这边江熹微正出神,徐羲白却忽然顿了顿,似乎这样的停顿有些不详,这个时候一般事情都要有所转折的。

  果然,徐羲白很快又说:“后来,她死了。”

  不等她有疑问,他就说:“是胡人在边境对大晋开战了,身为胡人的她当然被连坐罪责,开战不久后就被赐死了。”

  原来是这样一段往事,难怪皇宫没有人谈论这位婉妃。

  但是徐羲白讲的这件事,江熹微也就当时故事一样听了,皇宫里有不少秘辛,这不过是多年前一段无关紧要的往事罢了,听过,也不过叹一句红颜薄命,帝王无情,如此再无更多了。

  心中感慨着,徐羲白也叹了一句:“如果她有孩子的话,或许现在也就你我这般年岁了。”

  也就是一句玩笑话,江熹微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忽然心中也有些好奇这位婉妃到底是何种模样,她以为大晋帝是喜欢淑妃那种美艳妖娆的美人的,原来在此之前,他最动心的是那种柔婉淑秀的美人?

  还是说其实无关那么多,只是男人都不过是只喜欢美人皮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