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你没事吧!”钟贵妃扶住了徐延亭,满眼都是担心地看着他。
徐延亭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脸色苍白地摆摆手:“我没事。”
钟贵妃见状,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江熹微何德何能,让徐延亭能全心全意地惦记着,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她暗暗捏紧了手帕,既担心徐延亭,又痛恨江熹微。
也是好在,江熹微死了。
钟贵妃心满意足,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她的嘴角悄悄勾起一抹弧度,但是其余人看来,她还是那个温婉贤良的淑妃。
徐延亭自己站了起来,身形还是如松柏一样不折,但是面上却始终没什么神色。
很快,下葬礼就结束了。
伯阳侯默不作声地擦着眼泪,周围的下人无不大声痛哭,为这个善良的小姐感到伤心,一时墓地哭了一片。
“老臣知晓殿下的心,但事已至此,如今小女已经下葬,还请宁王殿下不要过多伤怀。”伯阳侯从徐延亭身边路过,见他还恋恋不舍地看着自家女儿的坟墓,便安慰了一句。
徐延亭沉默地走在伯阳侯身后,一言不发。
众人离去之时,季墨白仍站在坟前,一言不发地看着墓碑上的江熹微的名字,一直毫无生机的眼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但是碎得无声无息。
“江熹微……”他声音很轻,逐渐消失在了微微的风声中。
虽然江熹微已经下葬,但是伯阳侯府上还有许多后续事宜要处理,伯阳侯本是想着徐延亭已经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方才还那般状况,于是劝说人回去休息。
但徐延亭却只是摇头:“这点事,我该为她做的。”
伯阳侯只能无奈摇头,最后一行人回到伯阳侯府,府上的缟素灵幡都还没有撤下,和走时一样,灵堂甚至都还在。
但棺木已经不在了。
徐延亭站在空荡荡的灵堂前,一想到江熹微,就又吐了一大口血,伯阳侯见状大惊失色,立刻让人请了大夫。
“宁王,想开些吧,你何苦要这么折磨自己。”伯阳侯看着徐延亭,江熹微死了,作为父亲的他又何尝不难过,可死去的人不在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他们,总不能因为江熹微的死,从此就一蹶不振,再也爬不起来了。
徐延亭苦笑一番,兀自擦干嘴角上的血迹,虚弱地说道:“侯爷放心,本王不会出事,熹微已死,杀害她的凶手尚未找到,本王就算倾尽所有,也会将真凶找到,为她报仇!”
说着,徐延亭眼神森冷,不带一丝情绪。
他们都知道,这个凶手,不是这么好找的。
出事当天,季墨白就已经让人去查了这件事,伯阳侯府,宁王府甚至是丞相府,悉数派人暗中查探,可至今也没有头绪。
到底是谁,想要江熹微的命?百思不得其解,他攥紧了手心。
徐延亭暗暗叹息,呼出一口气想要压下喉头的腥甜,但是紧接着唇角就溢出一线血痕,口中的血腥味渐渐浓郁。
鲜红色的血滴到了茶杯里,淡黄色的茶汤和鲜红的血混在一起,显得格外古怪,他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
“大夫来了。”
正当徐延亭还在心中念着江熹微之时,下人就领着大夫进门了。
“参见侯爷,宁王殿下。”
大夫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当即就向两人行了一礼。
伯阳侯没时间听他拜见,立刻就拉着他给徐延亭看看。
且不说徐延亭是宁王,身份高贵,就他对自家女儿的一片真心,伯阳侯也觉得应该对他好点。
在他女儿下葬之时,徐延亭真情流露,竟然还吐了血,伯阳侯心中震惊万分。
大夫为徐延亭诊了脉,很快就做了判断,“宁王这是气急攻心,过于悲伤,导致气血上涌,一时间压制不住。”
“只要殿下稍作调息,不要再大悲大喜,自能慢慢好转。”
大夫一本正经地说着,徐延亭却在不知不觉间想到了江熹微。
如果是她,她肯定会对他说:“宁王殿下可要放宽心,这想多了,不仅对脑子不好,对你的心也不好。”
剩下的,或许还有不少地说教。
眼前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渐渐消失,徐延亭心痛万分。
大夫走后,伯阳侯就让徐延亭先回府休息,江熹微的葬礼已经结束了,将来,也只需去上柱清香就可以了。
“她那么挑剔,一柱清香怎够?”徐延亭站在伯阳侯府与宁王府相隔的那堵墙前,忽的又想起那个假装无辜女子,留在他宁王府地姑娘了。
“江熹微,在下面,可别被人欺负了。”
徐延亭低声叹息,脚尖一跃,就稳稳地落在宁王府的地界儿。
“王爷,有人要见你。”老管家一早就猜到他要从这里回来,早早就在这等着了。
徐延亭眉梢一挑,问道:“可是她的事,有消息了?”
老管家摇摇头,“不是,是一个小少年,他说有要紧的事情跟王爷汇报。”
徐延亭微微皱起眉头,一个少年,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和他说呢?
“让他过来。”徐延亭开口,转身坐在院子里。
老管家说了声好,立刻就带着一个小少年进门来了。
“参见宁王殿下。”一个身穿粗布麻衣、身形瘦弱的少年跪在地上,向徐延亭行了一个大礼。
徐延亭看了他一眼,面黄肌瘦,但一双眼睛黑黝黝的,很有神,“免礼,你说有事跟我说,什么事?”
“江小姐交代过,让小的在她下葬之后来问问王爷,棺材,可换出来了。”
少年抬起头,对上徐延亭那双审视的眼睛。
“什么棺材?”徐延亭心头一震,大步走向那个少年。
少年对上徐延亭暴风疾雨般的眼神,心中有一些害怕,可转念想到江熹微的交代,他又说道:“其他事情我亦不知,不过,江小姐让人在四日前给宁王殿下送一封信,信里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知宁王殿下。”
“信?”徐延亭从未见到过什么送信人,更没有见到什么信,什么事情,什么真相,江熹微到底背着他在谋划什么?
一时间,徐延亭心烦不已。
见状,少年颇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难道宁王殿下没有收到信?那可糟糕了,江小姐千万叮嘱,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徐延亭闻言,见少年神色严肃,飞快地回忆四天前遇到的事情。
那日并没有什么稀奇,只是有人来吊唁江熹微而已,吊唁,钟贵妃!
徐延亭猛地想到那天钟贵妃上门,立刻就出了宁王府,直奔江熹微坟茔而去。
“宁王殿下……”
少年想说当前最要紧的事情是把棺材这件事解决了,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老管家给拦住了。
“王爷自有王爷地分寸,你不要着急。”老管家故作镇定,实则内心也慌乱不已。
他刚刚在一旁探听,隐约也猜到了一些事情地真相,难道说江小姐,没死?
这个念头一出现,老管家就激动得再也压不下去了。
可如今江熹微已经被埋了,若真是如此,她不是要被活活憋死?老管家心中又惊又怕,只能希望自家王爷的动作快一点,能够救下江小姐。
这边。
徐延亭不敢有一丝的懈怠,立刻叫上最为信任的手下,赶去了江熹微的坟墓。
昭玉宫里,钟贵妃似乎心情不错,宫人都看得来,她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钟以萱在屋内梳妆,看起来依旧端庄柔婉,不过她已经换下了之前素雅的衣裙,一身藕粉色华袍,坐在梳妆镜前,安静地看着镜中地女子。
虽然她是年长徐延亭,但是她年纪也不大,不是么?
她瞧着自己的脸,努力笑得像更年少的时候,多好的年纪啊。
她抚上自己的脸颊,暗暗感叹,她本是徐延亭的表姐,倘若她没有进宫为妃,其实……或许她可以做徐延亭的王妃或是侧妃的。
可如今这条路,已经走到了这般地步,也不算太坏。
钟贵妃想着想着就笑了,笑到最后,泪流满面。
“娘娘,宁王殿下带着人赶去伯阳侯嫡女的墓了。”
钟贵妃的贴身宫女匆匆进门,小声地对她说道。
“什么?”钟贵妃脸上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温婉一瞬间失了本真,面色微沉,“带了多少人?”
宫女摇摇头:“具体尚不知晓,不过不多。”
“去。”
钟贵妃猛地站起身来,还来不及换上一身素净的衣裳,就出了宫门,朝着江熹微的墓匆忙赶去。
另一边,徐延亭一到江熹微的墓前,就立刻让人掘墓,把棺材挖出来。
若非这些人都是他的亲信,定会犹豫万分,毕竟江熹微刚刚下葬,就要把人挖出来,不太好。
很快,这些人就拿起手中工具,开始掘墓。
不到一盏茶地时间,棺材就露了出来。
徐延亭心脏微缩,立刻跳了进去,与几人一起掀开了棺材盖。
但是下一刻,所有人都顿住了,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什么表情。
“空的?”
其中一人惊讶万分,江熹微可是自家王爷亲眼看着下葬的,现在挖出来,怎么会是一个空棺材呢?
徐延亭站在棺材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棺材,也是心情万分复杂,一路揪紧的心这个时候似乎松了些,可以喘口气,但是似乎又被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了。
棺材是空的,那江熹微很有可能就没死,可她没死的话,那人又去哪了呢?这个问题,让他更是担心,这样的事情,存不得侥幸的。
徐延亭握紧了拳头,余光看到一个女人匆匆向这里走来。
是钟贵妃。
徐延亭从下面出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钟贵妃,从她的眼睛,直到她的脚尖,他在来时地路上想过,可能会扣下那封信的人会是谁,可到最后,他只能想到钟贵妃。
那日,伯阳侯府只有钟贵妃上门吊唁,因为她的出现,伯阳侯府周围的人还被清理了一番,不得有奇怪的人出现——是她带来的人清理的。
那么,那封信就只可能在钟贵妃的手里了。
“王爷,你怎么回来这儿,出了什么事吗?”钟贵妃暗暗捏紧了手帕,故作镇定地对上他审视的目光,又很快移开,看到已经被挖开的坟,还有空棺,她也愣了愣,不知几分真假的震惊问,“这是怎么了?”
徐延亭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钟贵妃,又为何会在这?”
他冷眼看着钟贵妃,他主管大理寺这么久,看人神色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思如何,如今似乎真相呼之欲出。
“我……我也是听闻王爷突然赶来,担心出什么事,这才跟着来的。”
钟贵妃笑一声,却在徐延亭的目光下,却还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知道自己如今走错了棋,她不该这么快过来的。
“是吗?”徐延亭缓缓抬起手,向她伸出手,“信呢?”
钟贵妃脸色一白,却还要强装镇定地扯了扯嘴角,“信?什么信?你在说什么?”
“你还要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