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依旧是假笑,“反正不是鬼。”
于是婚宴后半程显得有些凌乱了,本就荒谬的ming婚被搅得更加慌乱,谁也没想到将军对一个个小小蟊贼这么看重,竟然亲自到后院搜寻。
“抓活的。”受了家法的季墨白面色如常,但眼神深暗,像是沉着什么将要爆发,一字一顿道,“这次,一定要把她给我抓住!”
江熹微发现整个后院的士兵都开始四处搜查她这个盗贼,她就躲在柱子后头看着一队带剑士兵匆匆而过,不由愣愣道:“还真是抓贼啊。”
刚从柱子后面绕出来,就见前头石桥上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拖着身体走来,像是熬不住一样缓缓坐在宽厚的阑干上,这般凄惨形容身边竟然一个下人也无。
以团扇半掩着面,江熹微袅袅婷婷地走过去,那人抬起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正是之前当众受刑的月夫人。
而下一刻,她就被江熹微一脚踹到了水里去,开始在水里扑腾起来,湖水都被染红了大半。
“死了可别怨我啊,是季墨白自己说要杀要剐任我的,你去找他算账。”接着她转身跑开之前喊了一声“月夫人落水了”,很快就惊动了人过来。
这边一骚乱起来,她就有机会溜走了。
此时已近夜,将军府被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不许人进不许人出,搞得里面的宾客一阵惶惶,又一个时辰之后才开始放入。
在内厅休息的徐延亭缓缓睁开眼,问是否抓到了人,侍从却说不知,将军府里口严,没人敢泄露。
徐延亭也不在意,只是在想今天这么多兵抓那一人,他的东西多半是拿不回来了,不由叹了一口气:“走吧,回去了。”
软轿在王府门前停下,下人掀了帘子,徐延亭还未下轿,却若有所感一样忽然抬眸,就见不远处一窈窕身姿,含笑摇扇。
入夜昏暗看不清她的模样,但那双眼睛却格外秀丽生辉,勾起心底潜藏多年的一丝情绪,有瞬间徐延亭都有些恍惚了。
他下轿走过去,看清她摇扇的手腕上绕着那串莹润的黑碧玺,雪白雪白的腕子被衬得格外好看,他移开目光:“你怎么知道到这来找我?”
“京城怎有人敢不知宁王殿下名号?”皇后嫡出的皇四子宁王,清霜明月般的贵人,多少春闺梦里人。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跟我装傻,胆子挺大。”但他现在不想计较这些,朝江熹微伸手,“给我吧。”
换了一只手摇扇,江熹微轻轻把手搭在他手心,小心抬眼:“我可以留宿一晚么?”
在徐延亭准备攥着她的手腕一把撸下碧玺珠串的前一刻,江熹微已经很快收回了手抱在怀里,楚楚可怜地望着他:“我怕他抓我,我无依无靠,我无处可去……我,我貌美如花不能流落街头。”
虽然她确实貌美,但徐延亭还是忍不住为此抽了抽眉角:“进来吧。”
这人,有蹊跷,倒不妨留下看看,他想着便先一步转身进了王府。
江熹微一路小媳妇样地跟在徐延亭的后头,如西子捧心一样一直怀捧着自己那只戴着碧玺的手。
到了厅内徐延亭脚步未停,直接把江熹微带到了他所居的院子,屋内,他再次问她要手串,江熹微这才把手伸出:“自己取吧。”
烛光下皓腕凝雪,徐延亭伸手去摘,似乎怕她再忽然缩回手,另一只手攥着她腕子,但在碰到珠串的那一刻,他动作忽然一顿,声音也冷了:“假的?”
江熹微眨眨眼,漂亮的凤眼里瞬间含了泪,她软声求饶似的:“王爷,人家好疼。”
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的徐延亭也是微愣,而下一刻房门忽然被从外推开,捧着茶的老管家站在门口。
看清里面情况,尤其江熹微一副娇娇怯怯欲迎还拒的模样,管家年老浑浊的眼瞬间闪现出激动的光,王爷终于开窍了!
下一刻都不用徐延亭说什么,他很自觉的“砰”一声把门关上,很快院里传来管家和一群下人激动的声音。
“老天保佑,王府有后了,王爷终于看开了,带咱王妃回来了!”
“什么什么?王爷终于忘了那个暗恋的云大小姐,肯为王府开枝散叶了?”
“阿弥陀佛,希望王妃能套牢王爷的心,不要让他再陷相思之苦,王爷太难了。”
“王爷连皇后娘娘赠给未来儿媳的碧玺手串都给咱王妃戴上了,肯定是爱得死去活来!”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
外头七嘴八舌,屋内两人僵了许久,还是江熹微先咳了两声打破沉默,尽量平静点说:“原来整个王府都知道你暗恋云大小姐啊。”
徐延亭额角青筋跳了跳,江熹微看着手腕上的碧玺串珠,继续平静道:“啊原来这是定情信物,是传给皇后认定的儿媳的呀……看来这背后有一段情。”
“你还没说清楚,为什么是假的。”徐延亭明显不欲多谈,他已恢复如常,依旧声音很冷。
“我看这跟你那个挺像的,就在路边顺便买了。”江熹微缓缓撤回手,“我这不是怕你过河拆桥吗,你放心,一个月后我肯定把东西给你。”
“你是没地方可去,所以打算在我这里打秋风一个月吧。”徐延亭明显不信她这套说辞。
“……你误会我了。”江熹微一副失望模样,侧身着徐延亭,微微低头,眉间倔强之色好像真藏着天大的委屈。
徐延亭皱眉,下一刻听她幽幽说说:“我对王爷是一见倾心,不过想在王爷身边多留两天,王爷怎么不明白。”
刚回到门口的管家听到这一句,双目又是一亮,手里的茶盏“哗啦”碎在地上。
好!王妃好样的!我们支持你!
徐延亭有些头疼的扶额,对外吩咐下人不必再来伺候,等外头安静了,他才再次看向江熹微,但他并没有相信她的花言巧语,也知道她在演戏。
“一个月后,若你拿不出东西,那我就把你这小贼交给季将军,你知道他现在正在翻天一样到处找你吧。”
江熹微以袖掩面,作出失望哀切之状,徐延亭却视线一凝,再次抓住她的手腕,一抖她宽大的衣袖,瞬间落出两本小巧的书册。
江熹微眼疾手快,下一刻脚步一移就把书踩在脚下用裙摆遮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怎么了?”
“让开。”徐延亭也不瞎。
“王爷,相信我,我是为了你好。”江熹微苦口婆心,“我怕你知道真相之后幻想破灭,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就要碎得渣都不剩了。”
“那岂不是如你的愿了?”徐延亭斜斜睨她。
“好吧。”江熹微只能慢慢移开脚,徐延亭弯腰把书捡起来,先看了书封倒没什么异样,只是一翻开,里面尽是一群袒胸露乳男女秘戏,他倒是神色不改地慢慢把书合上,“这也是你在将军府偷的?”
江熹微语重心长,又作不忍状:“我知道云大小姐是王爷心头那一抹白月光,我也不是故意居心不良玷污她,只是这东西……确实是在云大小姐闺房发现的。”
她又义正言辞起来:“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她私下竟然是这种人,房中藏着这些不堪入目的东西,枉为京城女子典范,王爷你忘了她吧,我都比她好。”
“那你偷这个干什么?”
“我心悦王爷,好不容易到了王爷跟前,自然要好好向云大小姐学习学习。”她把图谋不轨说得明目张胆,但明显牵强。
“是你心思龌龊,这东西是陪嫁都会有的,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他用同样的话回她,又说,“这样私密压箱底的东西你都翻得到,真是难为你了。”
她虽有好看的皮囊,却也免不了如此庸俗,他就差把“嫌弃”二字写脸上了。
江熹微没跟他争辩,也没告诉他这书真不是压箱底的,就搁在梳妆台下的柜子里,要不是怕被季墨白发现坏了云连熙大家闺秀的形象,她也不至于亲自去偷出来。
*
昨晚徐延亭说她要是一个月后拿不出碧玺手串,就要把她送交将军府,现在也不用等一个月了,因为第二天季墨白就找上门了。
“昨日我府上失窃,丢了一样碧玺珠,那是我夫人生前十分喜爱的。”被贼搅乱了婚礼的季墨白并不像徐延亭想的那样恼怒,他甚至有些平静,这一点完全不符他翻天覆地要找到盗贼的行为,很是矛盾。
“我听下人说,昨夜王爷府前有一女子相候,似乎与昨日我将军府失窃有关,所以特地过来问问。”
徐延亭打量他,他要抓人,绝不是因为丢了东西的愤怒,那是因为什么?这其中有什么古怪?
他慢慢说:“本王约会佳人,也需要告知季将军?就许将军金屋藏娇,不许本王人约黄昏后?”
在旁边倒茶的老管家听了,暗暗忍着激动,王爷承认了!
发现身边的人倒茶的手都在抖,徐延亭一阵无言:“李伯,你先下去吧。”
管家很快离开。
“可否让我见见那位姑娘?”而季墨白明显没那么好打发。
“本王后院的人,怎么能随意见人。”
季墨白默了默:“那她叫什么名字?”
“本王的人,姓名亦不可随意告知。”
知他油盐不进,季墨白又是一阵沉默,明显他依旧没信徐延亭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宠妾,他说:“我不知道王爷和她有什么交易,但我想告知王爷一件事。”
“将军请讲。”徐延亭其实很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
“我夫人走的第四天,我找了仵作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