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季将军说要娶我

  “我很早以前曾认识一个人,他甚至将家里的传家信物给了我,说好要娶我的,但我们……”好像忽然又说不下去了,江熹微兀自沉默伤感了一会,再开口时已如常,勉强笑了一下,“我第一次见你们王爷的时候,就觉得他和我一故人很像。”

  下人们暗暗心惊,这“故人”多半就是当年那忘不掉的人吧?众人如临大敌。

  “当时他在人群里偷看我很久,故意撞落我的团扇又替我拾起,又用很滥俗的理由跟我搭话,再见时又与我有约,最后我到了王府来,后面你们也就知道了。”

  之前王爷还说要把熹微姑娘当替身,那绝对是借口!熹微姑娘和云大小姐分明一点不像的!这都是王爷为了留下熹微姑娘又死要面子的借口!

  听听,明明王爷一开始就偷偷瞧上人家了啊,又是偷看又是搭讪的,才好不容易把人拐到王府来。

  云大小姐注定不是王爷的,但熹微姑娘可就在王府,王爷可不能再错过了!

  可熹微姑娘心里好像有人了,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下一刻下人们同时呆住了,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样,直接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

  原来王爷才是替身啊!王爷太可怜了!

  所有人内心同时疯狂心疼自家情路坎坷的王爷,但很快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同时达成共识:

  我们不能让王爷知道这残忍真相,王爷那么骄傲,我们要好好看住熹微姑娘不让她跟野男人跑了!不能让她丢下可怜的王爷!

  “熹微姑娘,这过去都是浮云了,人要往前看的,你看看我们家王爷,身强力壮样貌周正,有权有钱是京城有名的黄金单身汉,又检点自爱十分守己。”老管家试图再帮自家王爷争取一下,说完之后获得一众下人疯狂点头附和。

  “人都是要慢慢磨合的,我们王爷真的很好,熹微姑娘你可不能抛下我们王爷啊。”

  江熹微似乎被说动了,勉为其难地点点头,管家这才稍微放下一颗心,只希望自家王爷能争点气,争取早些走进熹微姑娘心里去。

  “——王爷?!”那边管家还在担心,抬头就见自家王爷面色冷冷地站在不远处,不由一惊,王爷该不会听到什么了吧,那他该多伤心啊!

  忍着额上绷起的青筋,徐延亭忽视掉下人们欲言又止的神情,等他们都散了之后他才开口:“所以之前说什么对我一见倾心,现在看来也都是信口胡诌的了。”

  他知道江熹微爱演戏,爱编假话,所以从一开始也没信她这套说辞,她身上有太多秘密,不能轻信。

  “王爷你怎么能这样想呢,我啊恨不得把真心挖出来给你看看。”江熹微半是委屈半是笑意。

  “那挖吧。”徐延亭叹气,他真想看看她是什么心肝。

  “王爷你真坏。”江熹微同他娇嗔,说罢转身拿着团扇提着裙摆跑了。

  这段日子徐延亭没把江熹微看透,也再没从她身上瞧出半点云连熙的影子,想来季墨白就更看不出了,所以这几日倒也安宁,没再上府来。

  但江熹微喜欢到外面逛,徐延亭为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派了两个暗卫偷偷盯着她,隔段时间向他汇报。

  最开始听说她找人打听,打算去学做糕点,他便忍不住心头一动,想到那天白秋月因为糕点的事被她气得脸色发黑。

  但他很快笑不出来,因为江熹微真的只是问了问而已并未实践,下面暗卫再回来,徐延亭就听到他们报了一堆菜名,说是江熹微买的,听得徐延亭都麻木了。

  他甚至能想象出她打开包得层层叠叠的帕子,一文一文细细数铜钱的样子。

  “王爷——”

  “若是菜名,那不必说了。”徐延亭疲倦地揉着额角。

  “不是菜,是熹微姑娘她不见了!”

  徐延亭动作顿住,暗卫都看不住她?也不知道怎么的,那瞬间他心底涌起一股不可忽视的慌乱,她是忽然出现的,也会忽然消失吗?

  “给本王找。”他一字一顿,目光深深。

  *

  与此同时,成功摆脱了暗卫的江熹微正悠悠然坐在茶楼雅间里,对面是一个她一直想见的人——户部尚书白石安,白秋月的父亲。

  他找自己有什么目的,江熹微猜得到。

  “白大人,久仰了。”她含笑而视,不卑不亢。

  白石安眼神毒辣,虽然江熹微举止一举一动都可以称得上是十分有教养,看着比千金还千金,但她长着一张过分漂亮的脸,一笑就让人觉得这样的人也不过如此,不过是那样出身那样货色。

  白石安没把她放在眼里,十分轻蔑:“看来是王爷把你养得太没规矩了。”

  轻轻放下团扇,江熹微不以为意,慢慢说:“其实我有一桩划算的买卖,想找白尚书谈很久了。”

  *

  “找到了!”

  “在哪?”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

  “在……”暗卫说,“在花楼……卖艺。”

  见徐延亭沉思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暗卫战战兢兢继续说:“熹微姑娘之前男装去花楼点花魁,得罪了人,最后是被季将军出面才摆平的。”

  “季墨白?”

  *

  之前在王府见了江熹微两面,她表面给人就是那种轻慢艳俗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虽不让人反感,但除了一张脸外,很难让人想到她有什么别的过人之处。

  季墨白没想到她琴弹得这样好,甚至可以说,非常好,和她的容貌一样让人惊艳。

  这是季墨白是第一次听江熹微抚琴,花楼里的胭脂香和莺歌燕语都像是笼了一层高华之气,被消融在琴声里。

  他一时怔然,不由想到曾经,京城不少人夸云大小姐琴曲非凡,可胜国手。

  正在出神间,那边帷幕外头几个醉醺醺的公子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去掀开纱帘瞧江熹微的样貌,还一面说着醉话。

  “小美人出来给爷瞧瞧,瞧好了,今晚接你入府。”

  “害羞了不是,也不出来。”

  “你躲在里面做什么,难不成是——”

  话语忽然滞住,几人愣在原地看着帷幕里的江熹微,半晌一人呆呆喃喃,“天仙啊。”

  更有不少之前被琴曲吸引的人围上来,见此仙貌连连赞叹不绝,垂涎之色活似之前那几人一般形容。

  “这还弹什么琴,不如来陪几位大爷喝几杯,咱们捧你做花魁算了。”后面跟着一串轻浮的笑,“或是到本少爷府上,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一万两黄金。”江熹微掷地有声地说完慢慢走出来,姿态显得十分端庄。

  “什么?”说话的人一愣。

  “聘礼。”江熹微当着所有对她垂涎欲滴的人说,“拿出这一万两聘礼,我便考虑考虑,我也就是讨个生活糊口,人美价廉,我不挣大家多少的。”

  “黄金?哈哈哈我没听错吧,花魁再翻十倍也不值这个价!”

  “她一个下贱妓子凭什么。”

  看热闹的人都作玩笑,眼底不乏轻蔑之态,当她自视太高不识抬举,季墨白也在人群里,坐在酒桌边看着台上的她,像是怔了痴了,自己浑然不觉时已经站起身走过去。

  “一万两黄金,我娶你,三媒六礼明媒正娶,我季墨白娶你。”

  于是花楼瞬间静了,所有人都看到半月前还深情为亡妻办ming婚的季将军,现在出现在花楼,扬言要重金娶一个花楼女子。

  “季将军是醉了吧。”江熹微毫不退缩地回视季墨白,两人台上地下遥遥相望,她说,“季将军不是才新婚不久么,再说这事也要你情我愿的,你,我不喜欢。”

  “为什么?”他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从她的眼底看出些什么来。

  “将军名震京城无人不知,我也晓得季将军夫人之死如何,有宠妾灭妻在前,试问谁敢再嫁?”虽是反问,但倒像是讽刺。

  这话也是大庭广众之下说得的?!不要命了?众人倒抽一口冷气,纷纷退散,生怕被殃及。

  但季墨白却并未动怒,甚至以一种愧疚之姿默认一样,独身一人在台下站立良久。

  台上也只有江熹微一人,两两相望,忽然发笑。

  “……你还在怪我。”像是看到柔美端庄的云连熙站在面前,季墨白久久不肯收回目光,很平静的慢慢藏起眼底最后一点坚冷平淡,像是成全什么一样,失心疯了一般大笑喊到,“你怪我恨我,所以不肯跟我回去!”

  众人一番摸不着头脑,又想,看来季将军是真的疯了,难得大晋一员威震四方的猛将,可惜可惜。

  而挑起这一切的江熹微反倒如置身事外一样冷漠,她虽有一双爱笑的眼,但深处是看穿所有的淡漠。

  “真是好大的胆子。”一道声音忽然出现,下一刻徐延亭在护卫开道下走来,携着一身霜冷金贵,睥睨目光犹如寒刀,他掷地有声,“我宁王府的人,你们也敢动。”

  一时众人噤若寒蝉,徐延亭往那一站,旁人跪地稽首,唯高台上江熹微居高临下与他对视:“王爷您来了。”

  她忽然变得小鸟依人起来,往台下一跳落到徐延亭怀里,被抱住。

  她勾着徐延亭的脖子,当着季墨白的面很不要脸地告状:“刚才季将军说他要娶我,好吓人,他一定是对我一见钟情不能自拔爱到疯魔,太疯狂了,我好害怕他要不择手段强抢我回去,人家差点就要见不到王爷了嘤嘤嘤。”

  徐延亭并不反感她撒娇,反倒觉得她周身冷香,浑身娇软,声音发甜。

  “你没告诉他,你是谁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配合她演戏,还是遵从本心如此。

  “哦。”她好像忽然恍然大悟,回头去看季墨白,不管他脸色如何,直接道,“我是宁王殿下的人,我们不可能的,你不要再妄想得到我了。”说完继续埋首徐延亭胸前,抬眼看他,捕捉他唇角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