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掩盖什么味道?”徐延亭已经想到,有些诧异地看向江熹微。
只听她又说:“而且还有一个疑点,响云寺后院一般是无人去的,所以很少点香,而发现胡大人的那个屋子里还突兀地摆着印香所用的香炉,先不要说这点奇怪,但既然有香炉那就更不可能点盘香的。”
“所以胡大人身上盘香的味道,是凶手熏上去的,以此反推也可得,他们故意这样做是为了掩盖某些事。”
江熹微说得很有道理,这是之前没人注意过也没人想过的一点,徐延亭沉吟片刻也是十分认可,两人达成共识,皆不由神色一肃。
事不宜迟,徐延亭立马让人找来了仵作,说了两人的怀疑之后,让他沿着这条线索看看尸首身上是否有什么可疑之处,但仵作最后却憾然摇头。
“尸体已经停放了三日,若真有什么其他的味道也早该散尽了,何况现在还有盘香干扰,属下实在是看不出什么。”
好不容易有了一条可供追查的线索,就因为发现得晚,就要这样断了吗?两人心中都有些不甘,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一边的仵作沉默了一会,也感受到了低气压,又试探着说:“不过属下听闻调香师一般都有奇法能辨别极其细微的味道,嗅觉也是十分灵敏,如果尸首上真的有什么其他味道的话,他们应该能找得出。”
调香师。两人对视一眼,就听仵作说:“而属下知道京中调香第一人,是楚王殿下。”
于是徐延亭二话没说就让人去请楚王过来。
现在说起徐羲白江熹微就想到昨天的事情,她现在对徐羲白是避之不及,虽然有时候有些事情可以看开,而且已经过了一年了,但是他昨天的那些话还是让她觉得有些尴尬。
江熹微有点忧虑,没想到这么快又要见面,她有心想回避,又觉得有些刻意反倒不好,人家都说了不在意的。
况且她也想就留在这里听听他能看出什么来,又想听案情,最后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留下,自我催眠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而后徐羲白款款而来,一身无尘,江熹微转开视线不去看他,只听他们说话。
徐延亭对徐羲白说明了情况之后,徐羲白说可能有办法,然后吩咐人去他府上取东西过来。
趁着这个空闲,徐羲白也掀开白布开始细察尸首,别看他表面上温温柔柔的,但实际上对于这些也丝毫没有畏惧,甚至看得十分细心。
还真的就这样倾身凑过去嗅了嗅,江熹微感觉他那张秀美的脸都要贴到那张布满尸斑的苍老面容上去了,现在的胡大人可一点都不和蔼,是能吓哭大人的那种可怖,他竟然还能不动如山,维持那个靠近的姿势那么久。
说话话,这举动和他的外表实在是有些不符,诧异的江熹微不由侧眼去看,刚看了两眼,身边忽然挤上来一个人。
“他有那么好看,你又看他?”徐延亭在她耳边道。
他的声音不光是江熹微听到了,徐羲白也听到了,于是维持着那个倾身的姿势微微侧脸,朝着江熹微看来。
此刻江熹微简直无地自容,她已经迅速地转开了目光,看天看地看远方就是不看徐羲白。
徐羲白:???
江熹微走到一边去,徐延亭跟上,不依不饶:“本王说对了不成,王妃这是心虚了?”
在一根柱子后站定,她这才迅速回头往徐羲白那看了一眼,发现他没注意自己这边,才赶紧安抚这个醋罐子里泡出来的宁王。
“我只是关心案子而已,哪里看他了,你别乱说。”
“现在,你明明又看了。”徐延亭不肯罢休,冷冷看着自家王妃,“你是不是觉得他比我好看。”
“查案要紧,先别关注这个问题了。”有些头疼。
“你就想转移话题,夫妻间出现问题要及时沟通,而不是这样逃避。”
也不知道他看了多少书,说起来头头是道,问题是就是他非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的,难搞。
“宁王殿下,你想怎样。”江熹微完全没脾气了。
“除非你叫我四哥哥,并且保证以后都不看他。”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无理取闹就为了这个,江熹微一阵好笑:“你这样真的很没意思啊。”
“叫不叫?”他忽然一步上前,一只手撑在她侧脸边,都不等江熹微说话,直接一下亲了下去,但是又很快离开,快得江熹微都没反应过来,就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叫一声。”徐延亭心情好像变好了不少,继续哄。
这时江熹微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是去楚王府取东西的人回来了,江熹微想过去看看情况,但徐延亭非是不让,好像硬是要听她一句似的,她只能开口:“四哥哥,可以让我走了吗?”
徐延亭很是受用,撤回了手,但没有退开,又问:“还看不看他了?”
一阵无言后,江熹微妥协:“不看了。”非要逼她承认,可是她真的不是想看徐羲白的。
但是不管如何,徐延亭现在是满意了,神清气爽地跟在江熹微身后走回去。
那边的人都同时望过来,不由想:刚才宁王和江小姐躲在后面干什么呢,为什么王爷现在一脸春风得意。
江熹微假装看不到他们好奇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走过去,平静问:“怎么样?”
徐羲白的手中拿着一个竹筒,说:“这里面是一种能分辨香料的蛊虫,我在胡大人身上确实能闻到一些淡淡的香味,不是盘香,不过我不确定具体是什么,它应该能知道。”
然后就把竹筒打开了,放出了一种类似蚂蚁的虫子,小小的一只顺着尸首的指尖开始爬,没一会竟然从领口里钻了出来。
很快徐羲白将它收回,然后让人放好各种香料,说:“我闻着差不多就是这几味香,但是有些味道相似我不能明确分辨,它倒是好用得多。”
所以说若是只有这种蛊虫也是不行的,必须要两者配合,徐羲白先定下大概范围,再由它具体确定,否则就是大海捞针。
接着所有人就看蛊虫分别在摆出的五味香料上停留,而后就兀自爬到一边去了,似乎有些焦虑的样子,不断在地上转着圈,徐羲白便把它收回了竹筒。
“这几味香有什么作用吗,药性如何?”徐延亭对香料不大熟悉,也看不出什么。
“根据这几味香和刚才我闻到的香味,可以确定一个由十六味香料所成的香料方子,是养神助眠用的,它再混上寻常常见的麻沸散一起点的话,能够达到麻痹人心神的效果,最开始的时候是一些大夫给患疼痛病的病人用的,不过若是剂量过大很容易出现再也醒不过来的状况,形同杀人。”
那很有可能,胡大人真正的死因在这里,徐延亭让人记下这点,如此,江熹微身上的嫌疑也算是洗脱了。
之后徐延亭又写下了香料的方子,徐延亭看后皱眉:“京城里卖香料的铺子上百家,这些也不是顶名贵的,而麻沸散亦是寻常,这样也根本查不出什么。”
虽然希望很小,但是他还是让人去各铺子走访打探最近是否有什么可疑的人购买香料或者麻沸散。
而徐羲白见这里没有自己的事了之后,也就告辞离开,江熹微和徐延亭一起在大理寺待到了下午,宋正仪也从外面回来了。
“除了香料铺子,还有很多小摊贩也在贩卖香料,今天是查不完的。”
于是最后只能打道回府,三人在大理寺分别,徐延亭和江熹微顺路同道,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今日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不知道能查到哪一步。
“王爷。”一直到两人进了青墙宽巷,江熹微忽然顿住脚步,“你有没有觉得,这样走着太无聊了,有好多蚊子跟着啊。”
“是有点。”徐延亭视线悄无声息地在四面一扫,而后勾起唇角,“不如我们比一比谁抓的‘蚊子’更多?”
说话间脚尖踢起地上一枚细小的石子往左飞出,犹有利箭离弦之势,在那极短的一瞬间,一息不到,就见左边高墙上滚下一个人来,直接落在地上。
“王爷好身手啊。”江熹微正站在左边,看了不由点点头,转头去看徐延亭,“既然如此,那不如剩下的就都交给王爷了。”
“这样的事,怎敢劳王妃亲自动手。”快速从江熹微的发间抽下一只攒珠金簪,“借个东西。”
接着旋身一转,指尖一捻就把手上簪子拆了,七八颗米粒大的玉珠瞬间飞出。
他甚至连暗卫都用不上,刷刷刷一番动作行云流水,人解决了不说,也在江熹微面前开了一次屏,展示了自己的英姿。
“怎么了,被本王风采迷住了?”一转头发现江熹微正十分认真地盯着自己,徐延亭不由心情大好。
“本王身手如何?”最后他转身回到江熹微身边,把手里没了攒花的簪子重新插回江熹微的发间,含笑等着她的夸赞。
“王爷好厉害。”见他形如开屏孔雀,江熹微摸了摸发髻上的簪子,如他所愿了。
两人一道去查看那些刺客,徐延亭明明注意分寸留了活口,但现在地上躺着的每个人都有七窍流血之状,且都没了呼吸,明显是在来之前就已经服毒了。
徐延亭不由面色微沉,但即便是人死了,他也猜得到这些刺客的来源——如江熹微之前所言,有人怀疑他已经知道了胡大人口中的大事,所以急着下手了。
“是有人等不及了。”
“无碍,他们一直缩着不出来才麻烦,肯这样我们说不定能查到点什么。”江熹微倒是看得开,而且她说的也确实是实话,眼下有人肯出手,总比一潭死水要好太多。
“说实话,王爷真的挺厉害的,这么多人,一二三……”数了数,“六个人,王爷全一招杀定,真的很厉害。”
见她露出肯定的表情,又是这般夸赞自己,徐延亭就立马心花怒放得找不着北了,顺势循循善诱:“既然知道本王厉害,那不如就搬到王府来,本王也好保护你。”
“可是……我有一个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