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相信他,那季将军以为呢?”
其实他也觉得这件事不可能是徐延亭做的,他确实没必要用这样的手段,但是江熹微这样帮徐延亭说话,让他心中觉得有些闷闷的涩,所以无法毫无芥蒂的说出,他也相信。
好像他被她说服了一样。
不明白他什么心思但江熹微还以为季墨白不相信,想了一会,又试着说:“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件事跟胡人有关?”
现在一提起胡人,季墨白的心中便是一阵不舒服,他是真的反感胡人,不管是任何事,胡人带给他的都是不好的印象,尤其是他们对大晋做的那些野心昭然事,身为将军的他,深恶痛绝。
“他们现在已经投降了,向我朝纳贡,龟缩边远一隅,还有手可以伸到这里来?”他不相信那一场大战,伤了那么多元气的胡人,竟然还敢出来兴风作浪。
“将军也知道胡人野心不小,这场仗他们是输了,但是服气几分也没人知道,我甚至觉得,他们这次投降得太快了。”
“将军应该知道,虽然大战到最后,大晋胜利是必然,但是胡人那个时候并未到绝境,若是再战,他们其实尚有余力,可是为什么忽然就全军投降,是不是其实在暗中筹谋什么,或者保存实力,只要他们降了,我们是不可能再战的。”
“毕竟这一仗他们准备了十多年,这么轻易就放弃,不符合他们狡诈的性子。”
这些,其实都是江熹微在伯阳侯府的时候就想到的,现在倒是正是个适合说的时候。
“至于将军府的事,其实想一想也很好解释,或许其实他们早就想要对付将军府了,毕竟两国开战,最要紧的带病的将领,何况将军威名在外,他们自然把将军当做最大仇敌,不想在战场上见到你,对付你是从根源上解除他们的祸患。”
“而他们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出手,其一是可能时机和难度都不够,其二,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之前贤王还活着,将军你站在贤王阵营,你也就算是间接站在了他们那边,当然没有必要一定要对付你。”
而现在贤王不在了,没有人能帮助他们,季墨白也不会再给他们一点好处,自然就成了只能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祸患。
一切都很有道理,季墨白当然也懂这些。
“想必他们还有余孽藏匿京城,心怀不轨,在伺机而动,这次计谋没有成功,下回不知道他们还会作出什么来。”江熹微认真叮嘱季墨白,“还有皇宫那边,将军在宫内当职,也要多多防范,莫要教他们有机可乘了。”
之前季墨白到底没想到这么多,只想着胡人既然已经败了,便该在大漠安安分分的,没想到他们还没死心,竟然还有这样的野心。
江熹微确实比许多人眼界都要宽广,她很聪明,她现在这样提醒他,季墨白忽然就有一种错觉,好像她也在关心自己。
他甚至开始想,如果他们之前不曾有那么多的纠葛和误会,如果她只是伯阳侯府的嫡女,十九岁从南地崇州而来,惊艳满城,他们在京城相见,相识,或许真的可以成为朋友。
而她此刻对他的各种叮嘱,都将是带着某种情谊的关怀,而不是只是一点责任的公事公办。
可惜,他在五年前就遇到了她。
可惜她那个时候救了他。
他甚至开始后悔曾经去大漠那一次,开始懊恼,她为什么要救他,他宁愿他们从前什么牵扯都没有。
不恨认出她太晚,只是遗憾曾在那么早的时间里错过她,明明他是最有机会的。
他甚至也开始讨厌自己,开始从江熹微看他的角度看自己,他太自我,太自负,太冷硬,确实很难讨她喜欢,从她眼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各种缺点。
于是无颜再面对,匆匆告辞离开。
两人分别的小巷,没有人注意到的转角处,一抹黑袍一闪而过。
虽然之前季墨白是因为形势所迫,才把江熹微拉下水的,但是不管事情到底如何,大晋帝反正是信了,不仅信了,而且还开始忌惮起伯阳侯府来。
江家毕竟是大晋首富,伯阳侯府所拥有的财富可以说的比国库都绰绰有余,皇上不忌惮芥蒂是不可能的。
好在一直以来伯阳侯府都是十分低调的,才让大晋帝放心到了现在,但是季墨白的事却让他开始怀疑,侯府和将军府是不是在暗中勾连着什么。
明明是不对付的两个人,现在却能说是互引为知己,如此反常,他不得不怀疑江家是有什么野心。
原来江家没什么动作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处处防范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大晋帝对江家自然越发的不待见。
有时对于认为威胁东西,疑虑和戒心是永远不可能被抹平,只有除之而后快,和化为己用。
大晋帝之前对江家算是客气的,可是这件事过后就不那么客气了。
江家是皇商,一直有皇家的生意,今年有一批瓷器要去从崇州的淀窑运来,说是要给七月中的时候祭天大典上用,要得十分急。
但是令一下来,江熹微就察觉出不对味来,皇上这分明就是有意要为难江家,只是不知道这次只是稍作警告,还是要真的动手。
江熹微拿不准,于是决定自己亲自跟商队去运瓷,正好她到京城许久,很长时间没有回崇州去看看了。
她同徐延亭说明了这件事,徐延亭本是要找人疏通关系的——有他帮忙的话,这趟肯定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就怕治标不治本。
徐延亭可以帮她这一回,大晋帝却不会因为这次而对江家放松,说不定还会越加曾加怀疑,到时候对江家是更加不利的。
“我是相信王爷的。”他时时刻刻总是站在她这边,即便是所有人以为皇室对江家有所图谋,但是她还是相信,他不与他们想同,“所以这件事就让我自己来解决吧。”
于是不久,她就随着商队沿着水路,一路回了崇州去,崇州不通水,属内地,所以船队到了离崇州还有百里的临川便停在了码头。
骑马回到江家老宅的时候快要下午了,但是外头早有人接应,喊了一声“大小姐”之后,接过了马鞭之后就牵着马匹离开了。
刚进门,里面的丫鬟见了她就开始欢喜地朝里面喊“大小姐回来了”,一时间府内热闹着,到处都是“大小姐”三个字——江熹微往里走,所有下人都会驻足行礼,喊一声“大小姐”。
从前她是这江宅里最漂亮恣意的花,其实一年到头也就回来那么几次,是很难见到的,所以府里的下人也是很少见到她。
偏她生得极好的,性子也好得找不出一丝错处,所以府中的人每次一见都是惊艳,她这般姿仪品性,确实当得起“大小姐”三个字。
一路绕过前面的厅堂,已是见了不少的人来来往往,还有许多生面孔,看来她走的这两年里这里也添置了不少人,到底是变了。
走过前后院间隔的那个小花园,绕了一道花墙,江熹微往后面自己住的院子走,走到长长的回廊下的时候,看到外头一池的碧波,里面竟然栽了一池青莲,还未到夏,荷叶已是亭亭。
“三妹妹。”
正看着那水里的莲荷,前面忽然一道人声传来,顺着声音看去,面前两步外原来已经站了一个人。
似乎是一直在等着,听到动静就过来的,但是江云舒似乎来得有些急,微微喘着气,一双眼看着江熹微却是含笑,他一边理了理有些乱了的衣角,一边说:“三妹妹这一路过来累了吧,也没来得及派人去码头接,你该早点告诉家里的。”
江熹微怕麻烦,所以没有声张,再说其实她回来在宅子里也住不了几天,觉得没有那么必要。
“不用那么麻烦的,反正也不待太久,不过还是要谢谢大哥。”
听到这句,江云舒的眼神暗了暗,但是很快又恢复:“都是一家人,何必跟我客气,不过三妹妹两年没回来了,这回好不容易到家里,也不多待几天么。”
江熹微就摇摇头:“京城还有些事走不开,所以不忙就留,对了,之前在京城里见到大哥,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两个月就回来了,这边有些生意要处理,其实当初去京城也不过是……”他忽然顿住,落寞一笑,只是忽然想起当初在珍宝楼,两人那匆匆一面,什么话都没来得及多说。
还有那支没有送出去的簪子,让他一切言语凝滞。
“当时也是这边生意急,所以没来得及去同你告别。”
却是忍不住想,她果然是不曾在意过的,他已不在京城她却一直不知道,大概那次之后,她也再也没去过珍宝楼了。
当初离开的时候,他还特意吩咐过里面的管事,如果再遇到她去,就告诉她,他已经回了崇州。
看来是多余的。
心中有些苦涩,又想到她说京城那边走不开,她在京城有什么事情是最重要的?让她对一切不闻不问,现在又要急着要走?
他只能想到在京城听过的那些风月传闻,她和宁王的事大概是真的吧,也只有宁王才配得上她,他见过宁王,相像他们站在一起,大概真的才是一双璧人。
把失落的眼微微垂下,但是唇角的弧度不改,就像是他仍旧是那般温润的样子。
“京城实在是太远了,三妹妹能回来看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