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严莉莉把严微拉到一边,问她:“老严,四年了,你还没告诉我我的名字到底有什么含义。”
严微拍了拍他的肩:“照顾好自己,等你战胜归来,我就告诉你。”
严莉莉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好,一言为定,这次绝不能放我鸽子。”
严微看着那张稚气未脱却无比坚定的脸,郑重地点头,感觉鼻子也有点酸。
直到望着老刘和严莉莉的身影远去,许幼怡才终于忍不住,伏在严微的怀抱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动dàng年代,总要有人负重艰难前行。薪火代代相传,jīng神继承不懈,本来就是最可爱的人民本色。
1949年5月,上海解放。当年初秋,严莉莉把严微、许幼怡和好希望接到北京生活。
这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也是新生活的开始。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但有一件事没有变——许幼怡和严微,她们两个依然相伴在一起,并且永远不会再分离。
在此后的岁月里,无论遇到什么难关,无论经历何种困境,她们都不会彷徨,不会恐惧,也不会绝望,只因为无论如何,她们都有彼此在身边,只要牵住手,只要对上眼神,她们就知道,有一种可以依靠的存在,让她们永远都不会再孤身一人。
三十六年后。
这是1985年夏季的一天。北京东城王府井书店,正在举行一场新书发布会。
“许幼怡女士,您好,我是《书友》杂志的记者。我想请问您一个问题,您将这本新书命名为《旧梦·新生》,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呢?”一名记者正在向坐在台上的人发问。
那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身形瘦高,银白色的长发挽成了一个低垂的髻,虽然脸上皱纹密布,但眼神灼灼,jīng神矍铄,依然是头脑清晰、思维敏捷的样子。
八十岁的许幼怡接过主持人的话筒,微笑答道:“我这本新书是一部小说,讲述了两个女孩如何相互扶持、并肩前行,从旧社会中突围,经历了动dàng时代,在历史中留下贡献与印记的故事。旧梦代表了旧时代的桎梏,虽然不堪回首,却是一个人过往经历的总和,塑造了此刻的自我,依然是重要的一部分;新生则是新时代的颂歌,在历经考验之后,终于带着希望走向了新生活。至于其中细节,就请各位读者在书中寻找答案了。”
记者点点头,又问:“那么这个故事是否真实发生过,或者说有没有原型呢?”
许幼怡没有答话,先是笑了,笑得眉眼弯弯。她用愉快的狡黠语气说:“权当杜撰,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坐在台下的另一个老太太也笑了。七十四岁的严微与许幼怡对上了目光,眼神jiāo汇之间,二人的思维已经联通,彼此之间心领神会。
发布会结束之后,许幼怡谢绝了主办方的饭局邀请,带上自己的jīng致小包,走向站在人群之外等待她的严微。
两个人手挽着手,在街道上慢慢走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家常。
“小姚今天来了么?”许幼怡问。
严微道:“来了,她在家里做饭,我就出来找你了。”
“今天严莉莉回来吃饭,做点他喜欢的,口味要辣一点。”许幼怡说。
“我知道。”严微答道,“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就告诉她了,你放心吧。”
许幼怡笑了,把旁边人的胳膊抱得更紧了一点,凑近她的耳边,撒娇道:“我就知道你最靠谱了。”
严微努力做出一副并不在意的表情,但两颊边的小酒窝bào露了她此刻的愉快心情。
两人走到一个小花园旁,在长凳上坐了下来。有几个小孩正在园子里打乒乓球。
“微微啊。”许幼怡看向那些小孩子,他们很年轻,有活力,人生充满了希望。她转向严微:“五十四年了,时间过得太快了。”
严微握紧了她的手:“是啊,这么长的时间,好像一瞬间就过去了。”
从1931年的那场相识到如今,二人已经携手走过五十四年的时光。严微曾经偷偷查过资料,她在一本书上看到,五十年的婚姻就算是金婚了,所以她和许幼怡也可以这么算吧。
建国后,老刘给二人各自找了一份工作,许幼怡去了报社编辑部,也算是gān她的老本行;严微则去了一家兵工厂,先从工人gān起,后来逐渐走到了管理层。她们曾经在敌后潜伏、为情报事业做出贡献的那些日子,再也没有人提过,也没有写进档案里,这是她们向老刘特别提出的要求。许幼怡说,她们不要荣誉,不要虚名,只想做两个平凡时代中的普通人,相濡以沫,相伴终生,拥有彼此,就已经足够。老刘当然满足了她们的愿望,于是反而得以安然度过数十年间的几次冲击,平安度日直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