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百草榜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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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姚山看着锦衣少年脸上得意的笑,微微垂下了眼帘。

  负责计时的太监额头流下了汗,他瞥了眼场上的两位,再次看一眼已经快到刻度线的水槽。

  太子捏紧手掌,皱着眉头死死盯着沈姚山。说啊,快说啊!

  随着沈姚山的沉默,台下众人也讨论了起来。

  “映山红,这‘映’字作映衬意,‘山’为石,‘红’为色,分开看确实容易。”

  “合起来就难了吗?以我之见,对上生地黄不就正好。”

  “不可,映山红为杜鹃别称,应对别称,不如婪尾春。”

  “你这般对上是别称对别称,意韵完全不对,再者以‘春’对‘红’不妥。望春兰略胜一筹。”

  “望春兰是别称么,不如我的照殿红。”

  ……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说了许多都觉得不恰当。恰逢此时,钟声响起,最后一轮结束。一比九,沈姚山胜。

  锦衣少年恨恨看了沈姚山一眼,“哼,就算胜了我四轮如何,你出题我胜你三轮,最后还不是我赢。”

  沈姚山唰一声打开折扇,微微扇着风,礼貌地回了他一句,“在下期待公子的风采。”

  等钟声一响,攻方变成了沈姚山。

  “莲座倒披针,情于烈日心。我出龙舌兰。”

  锦衣少年原本看沈姚山气定神闲,还以为他出的题有多难,没想到如此简单。“哈,我对鸭掌木。”

  沈姚山点了点头,“君子万年,福禄宜之。我出福禄考。”

  锦衣少年脸上的笑容一僵,他脑海拼命回想着收集的花草,额头慢慢沁出冷汗。

  “咚~”

  钟声一响,锦衣少年心下陡然一松,没关系,还有三轮,只要再赢两轮就可以。

  沈姚山淡淡吐出三字,“观音柳。”

  锦衣少年眼眸一亮,“罗汉松!”还有一轮就可以赢了!

  高台之上,听到这场文斗的崇安帝将手中的酒饮尽,“此子,够顽劣。”

  皇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场上的两人,了然一笑。

  沈姚山:“金钟倒挂点点好,含露吐珠自多情。我出金钟倒挂。”

  锦衣少年瞳孔一缩,忙挥手让人将他准备的花卉草木的列单拿来,身侧的手指不断地发抖,四个字,四个字,怎么没有!没关系,还有一轮,还有一轮。

  沈姚山看了他一眼,眼眸中泄出一丝笑意。锦衣少年看着他的目光,心里咯噔一跳。

  “细叶闭开缘触枨,娇花腼腆小芙蓉。人能学尔羞如此,世上何来八卦风。我出,含羞草。”

  锦衣少年再次拿出列单,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竟找不出相对应的名字。他腿一软,愣愣地看着远处水滴滴进水槽,像一下一下砸在他心上的石锤。

  “沈姚山,胜。”

  “你是故意的!”

  就在沈姚山准备下一场时,锦衣少年突然抬起头,猩红的眸子像凶狠的恶狼,放佛下一瞬就能扑到猎物。

  沈姚山摇了摇头,“无才苟活,无德神死。这盆害羞草我赠与你,无羞辱之意,你若能想明白自然最好,若不能……好自为之。”

  少年一怔,手臂被人拉扯着下了台。远远看见,他侍奉的皇子脸色阴沉,淡淡说了句什么,少年脸色瞬间苍白。

  此后几轮,沈姚山平了两场,胜了七场,以八胜两平同另一名少年共同夺得斗百草榜首。

  崇安帝只看了一会儿便和一位后宫佳丽逗乐了起来,这会儿一看进来了两人,顿时挑高了眉,“两个?”

  “大家,这两人均是八胜两平,后又斗了三场,均平。又比对其花单,平分秋色。所以判者特来请示大家。”杨廷荣给崇安帝倒了杯酒,低声解释道。

  崇安帝这才看见在两人身前带路的老者。

  老者神色忐忑,“皇上,这两位大人在比赛中均八胜两平三平,花单中数目一致,品种珍稀不分伯仲,卑职无法裁定,特来请示。”

  崇安帝从杨廷荣手中拿过两人的花单,花单中估算有百种花卉草木,最后一行用红笔书写,表示为珍稀物种。

  确实难分胜负。

  他不耐地看着手中花单,又扫了眼下方跪伏着的三人,“抬起头来。”

  左方少年姿容平平还有些粗狂,右方少年却一表人才,他想当然的以为左方那人就是朱旭的小表弟,于是手一抬,指向了右方,“就你,榜首。”

  沈姚山叩谢,“卑职沈姚山,敬谢圣上。”

  左方少年也叩谢,“卑职魏无沛敬谢圣上。”

  崇安帝拿着酒樽的手一顿,转头问杨廷荣,“朱旭的表弟是哪个?”

  杨廷荣:“回大家,归德将军表弟名沈姚山,是下方右边那位。”

  崇安帝眼睛一瞪,诧异地再次看了看沈姚山,这朱旭怕不是认错亲了吧?

  杨廷荣迟疑地问:“大家,要改榜首么?”

  崇安帝挥挥手,“不必,是他就他吧。”

  杨廷荣:“是。”然后对台下的人挥了挥手,示意退下。

  斗百草结束,这场宴会也到了尾声。

  太子对沈姚山赢得斗百草给他长了脸甚是高兴,许了他一个要求。

  沈姚山顿了顿,“太子殿下,卑职身为侍读却纵容殿下不重学业,臣愧对皇上和娘娘委以重任,因此臣请今后殿下可自己完成课业,臣会谨遵皇上和娘娘要求,监督殿下。”

  太子倒吸口凉气,气得面红耳赤,“你说什么?你信不信本太子砍了你的脑袋!”

  沈姚山固执地坚持,“主要臣死,臣不敢不从,但为臣子,不能因前有猛虎而置主之不顾。”

  太子气得发抖,长袖一甩,愤恨道:“来人,把他给本太子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小高子在一旁急得额头全是汗,“殿下您消消气,沈侍读还不快给殿下告罪!”

  沈姚山冷着脸,跪下,“臣无罪。”

  太子抬起手指着他,猛地冲小高子吼道:“愣着干什么,本太子的话不管用了吗?!”

  在门外的侍卫顿了顿,来了两人驾住了沈姚山的胳膊,低声说了声,得罪了。

  少顷,屋外就传来闷闷的拍打声。

  小高子急得团团转,“殿下,沈侍读可是大家刚钦点的榜首,您这回来就打了他,这让大家该如何想哦?”

  太子怒色一顿,小高子再接再厉,“这抄课业的事谁也不知道,您这一打不就全被人知道了,明日可还要给娘娘请安,到时娘娘问起来,殿下如何说?”

  太子脸色一白,腿一软,跌在椅子上。耳畔突然听到沉闷的拍打声,慌忙拉住小高子,“快,快把沈侍读请进来!”

  小高子应了一声,一溜烟跑到了外边,制止了侍卫的动作。好在他们也知道沈姚山今日立了功没有下重手。

  沈姚山脸色惨白,一步一顿地挪着进了屋,刚进屋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殿下,臣无罪。”

  太子一拍桌子,就要把人给再丢出去,小高子忙上前给太子顺气,却被他一把挥开摔在地上。

  “沈侍读,殿下叫您进来不是问罪的,您可少说点吧。”

  沈姚山顿了下,抿唇不再说话。

  小高子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唤道:“殿下?”

  太子看他一眼,挥了挥手,“行了,回去养伤,下午出宫不用你跟着了。”然后他眉眼一厉,“但你得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沈姚山叩拜,踉跄起身退了出去。

  —……—

  废弃的宫殿里,隔绝了所有的热闹,但殿外的两人却各有心事。

  何箐是跟着丽贵妃的家生子,忠心不必说。

  何山却是宫里人,因为被丽贵妃救过一命所以一直尽心服侍着,更是随着何箐一直照顾秦煜淼。

  这两人到底生活环境不同,在何箐心里秦煜淼的安乐高于一切,何山虽跟着秦煜淼,却存了另一份心思。他对秦煜淼确实忠心,但也在等他重得恩宠甚至登上皇位,他作为一路跟随的奴才自然水涨船高。

  宫里的奴才们从进宫那刻必须具备的一项性格特点就是胆大心细,不然你可别想在这吃人的皇宫里活下去。

  在宫里,谁都不能得罪,也不是谁都得奉承。每个奴才选主时都是仔细观察过的,而且想要易主可不是简单的事。你能背一个主子,谁能保证你不会背第二个。

  何山见秦煜淼身体实在不行了,心里着急,也看准了时机。他冲出去求了许多人,但也只有沈姚山跟着他来了。久居深宫的何山瞬间就看出了沈姚山对秦煜淼有所图谋。

  当然他也不是随便找人的,那些看起来有大野心的,有大权势的他肯定不会选,生怕秦煜淼与虎谋皮。

  “皇子,药来了。”何山弓着身端着苦涩味极重的碗进了门。

  “咳咳。”秦煜淼咳了一声,在何箐的帮助下起了身。

  何山看着秦煜淼喝了药,又掏出一个纸袋,“皇子,这是沈侍读给的蜜饯,您去去苦味。”

  秦煜淼吃了一颗,满嘴的苦涩慢慢被香甜掩盖,他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

  何山看着秦煜淼吃了蜜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头重重磕在地上。

  “奴才有罪,请皇子责罚。”

  秦煜淼微微翕眼,仿佛感到了疲惫,没有说话。

  “奴才自作主张为皇子找来朝廷中人,将皇子牵扯进政局,奴才罪该万死,但请皇子看在奴才侍奉您已久的份上,让奴才跟着您度过难关,此后要杀要剐,奴才不会有半点怨言。”

  何箐口微张,眼眸瞪大了一分,但忍了忍,没有为他求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秦煜淼像睡着了一般,呼吸均匀。

  何箐为他掖了掖被角,就要扯着何山出门,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没有下次。”

  何山眼眶一红,又砰砰咳了三个响头,跟着何箐悄悄退了出去。

  床上的少年在两人退下后,眼帘微微抬起,看着窗外照耀进来的阳光,口中发出一道叹息。然后在满是暖意的阳光下想着那个清冷如月的人,慢慢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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