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怎么这么说。”
玉美人嗓音有些艰涩：“臣妾怎么会有事瞒着陛下呢？”
顾长歌没有看他，语气轻飘飘的：“谁知道呢。毕竟，人心隔肚皮啊。”
玉美人屏住了呼吸，衣袖下的指尖收紧，强作镇定的声音掩饰着他的慌乱：“陛下不相信臣妾吗？”
“孤当然相信你。”
顾长歌和颜悦色道，只是眼底却没有丝毫情绪：“孤怎么会不相信你啊，你说对吧……宋清。”
完美无痕的表情瞬间被汹涌的惊骇击碎，然后终于崩裂。
最后一丝力气从身体被抽离，宋清慢慢收回了手，颓然地看着她，道：“你是怎么……”
“我是怎么知道的是吗？”
顾长歌支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下来：“这很难吗？宋清，一点都不难，查你的身世，对于我来说不过是手到擒来，之前不过是没有怀疑到你头上而已。其实更难的，是你才对吧？医药世家高高在上的宋大公子，居然愿意在这宫中做一个争风吃醋的妃子，更重要的是，还争不过一个被打入冷宫的王君。”
宋清的脸又是一白。
他心里明白，自己刚刚在路上跟踪顾长歌的事，她已经知道了。
顾长歌看着他如玉的脸颊。
她一直以为是女帝眼神不好，所以才觉得他这种的怎么能配得上一个“玉”字。
但是她却忘了，女帝第一次见宋清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刚刚从神坛上跌落的少年，纵然被折断了羽翼，那种从小养成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清高，根本无法完美隐藏。
就是因为这种气质，所以女帝才封他为“玉”美人。
只是后来，宋清渐渐长大，渐渐学会了隐藏自己，将一身傲骨藏匿，展露出来的就只有现在这种虽然精致，但是却没有灵魂的模样。
说到底当初宋清入宫，也是无奈之举。
他出生于一个医药世家，祖上世世代代行医，从未出过纰漏，积攒了很高的声望。
谁料想到了他父亲这一代却出了问题。
有一次在给病人开方子的时候，他父亲打了个瞌睡，疏忽大意写错了一种药，救命的东西顷刻间变成了要人命的东西。
那病人家不是普通人家，宋家一夜之间被全部流放，宋大公子也在一夜之间从“宋神医的儿子”变成了“宋庸医的儿子”。
就在这时，裴义找上了门。
他用宋家人的性命要挟宋清入宫，潜伏在后宫监视女帝的一举一动，而女帝也真的是个没脑子的，若非那日宋清自己送上门被顾长歌觉察了猫腻，顾长歌到现在都不知道后宫还有这号卧底。
“孤自认为自己，从未亏待过你。”
顾长歌看着失魂落魄的宋清，缓缓开口道。
宋清闻言，一愣。
确实。
虽然女帝荒淫无道，残暴成性，但是对于宋清，却一直是比较宽容的。
或许是被这句话触动了心里的某个地方，宋清惨然一笑：“陛下，是我对不起你…只是……”
话音刚落，他目光一变，只听得“哗啦”一声，桌上的茶杯瞬间四分五裂！
宋清执起锋利的碎片，眼睛一闭，就欲往脖颈间抹去！
噗嗤！
碎片刺入皮肉，温热的血溅了出来，却并无半分痛意。
“美人今日也想当一回刺客？”
恍惚间他听见顾长歌闷声笑了一声，手中的碎瓷片被人拿走，宋清睁开眼，就见顾长歌的整个掌心已经被血染红，鲜血从她白皙的指尖淅淅沥沥地滴落下来，狠狠刺痛了他的眼。
“陛下！”
他惊叫了一声，也不知是心理的原因还是习惯使然，没有丝毫犹豫就扑了上去，手忙脚乱地捂住那骇人的伤口，眼眶通红。
“这是干什么啊……”
顾长歌看着血肉模糊的掌心，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冲动干什么。”
宋清紧紧攥着手，就要喊人进来处理顾长歌的伤口。
“闭嘴！”
顾长歌厉声喝了一声。
她一抬眸，将宋清的话都堵回了嘴里，“你不要命了！”
宋清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当下狠狠咬着下唇。
这里就只有三个人，秦时月躺在床上吊着一口气，能动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顾长歌受了伤，谁干的简直一目了然。
“您为什么…”
宋清哑声道，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顾长歌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道：“宋清，我问你，如果你的家人不在裴义手中，你还会继续效忠他吗？”
宋清看着她，缓缓摇头。
“那好，如果你的家人得救，你还会继续留在宫里吗？”
宋清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您这是什么意思！”
顾长歌认真道：“这后宫是个华丽的笼子，但是你是云端的雄鹰，最不应该被困在这方寸之地，虽说宋家被流放，但是悬壶济世应该才是你最向往的事，如果你想离开，我帮你把家人救出来，放你走。”
宋清彻底僵在了原地。
顾长歌也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清。
终于，宋清缓缓吐了口气，面色坚定起来，“我不走。”
三个斩钉截铁的字，让顾长歌心里顿时狠狠松了口气。
她赌赢了。
这宫中，她现在完全信任的人除了冬月，裴霂，谢垣，就没有其他人，这也导致她不管干什么都束手束脚，不过现在，或许又会多出来一个了。
宋清性情孤傲，如果她也如同裴义一般，用威胁来逼他就犯，他必然会不情不愿，干出两面三刀的事也不是不可能，这种人用着也不放心。
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以退为进，宋清果然一步步自己踏了进来，且心甘情愿。
她想放宋清走，这并不是一句玩笑话，如果他决定要走，她自然也不会留，不过现在。
顾长歌勾起了唇角。
“不走？”她似乎有些意外。
“不走！”
宋清咬着牙，“我想永远伺候在陛下身边！”
“好。”
顾长歌笑了笑：“起来吧。”
看着宋清半天没动，她又道：“柜子里有金疮药，宋医生要不来帮孤处理一下伤口？”
宋清总算回过神来，脸上带了笑意，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翻出了金疮药，开始给顾长歌包扎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