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狗叫声,一个穿着深蓝粗布棉袄的瘦小男人迎了出来,棉袄上打着补丁,满脸都是皱纹,头发花白。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女,不敢相认。
“姐!”只听不远处,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他背着一筐柴,正向茅屋走来。
“狗弟!”胡小菊激动地挥手招呼道。
“狗妹!我个女啊!”那老男人这才认出胡小菊,声音都颤抖了。
“阿爸!”胡小菊拉住父亲的手,喜极而泣:“阿妈呢?”
“在屋里躺着,她昨日帮人洗了一天衣服,扭了腰……这位是?”狗妹的爸这才发现叶纵横。
“这是我老公!广州湾的叶纵横!”胡小菊自豪地介绍道。
此时,小名叫狗弟的陈福已到了跟前,听到胡小菊的介绍,他手里的镰刀哐当一声落到地上,惊道:“雷神军的叶少帅?关二爷?”加入雷神军已是当时年轻人的梦想,叶纵横更是他们的偶像,整天在嘴边议论的。
见狗弟这个模样,胡小菊笑道:“是又怎样,他又不吃人,他现在可是你亲姐夫。”说着,她骄傲地挽着叶纵横进了茅草屋。
屋里是土墙土地,家具陈旧而简陋,到处都是些瓦煲。小菊的父亲陈贵紧张地说道:“怎不托人带个信回来,家里也没收拾,怎见得人?失礼死人,失礼死人……”
陈福进到里屋,将黄氏扶了出来。黄氏腰疼得直不起来,见到胡小菊,却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哭道:“女啊,妈对不起你,不该将你卖掉,那时真是没法子,逃难带上你也是饿死……”
胡小菊赶紧将黄氏扶了起来,两人抱头痛哭,她哽咽着道:“我不怪你们,不怪,爸,妈,狗弟,你们看我,现在过得多好!我要接你们去广州湾享福……”
陈贵和陈福也在一旁抹着眼泪。
胡小菊一边哭,一边将手上的两个粗条金镯子和几个翡翠金戒指褪下来,塞在她手里道:“妈,这是给你的,这就是我们家的家底了,好好留着……”
她又取下脖子上的金锁,挂在陈福脖子上道:“狗弟,这是你的,还有这个……”她从怀里摸出两块金条,给陈福和陈贵手上一人塞上一根。想了想,将金耳坠子也摘下来,头上的金钗都摘了下来,放在弟弟手里道:“这些,加上刚给妈的那些,给你和哥当老婆本,给我们陈家传宗接代……”
“我不能要啊……”黄氏捧着一堆明晃晃的金器哭道。陈贵陈福两父子拿着金条和金首饰,也感动得不住抹泪。
叶纵横不理财,也不知道胡小菊怎么存下的这些私房家当,还换成了方便携带的黄金?还好自己家大业大,要是穷人家还不得被她搬空了?
不过,他对金钱并不介意,反而高看了胡小菊一眼,原来,她打扮成这个样子都是为了给家人带财物回去,也是一片孝心,并不是纯粹虚荣。叶纵横想起自己在那个时空的家人,不免产生了了共情,鼻子也酸了。
忽然,他觉得陈贵在呆呆地看自己。陈贵问胡小菊:“狗妹,你有没有和关二爷合过八字?”
“没有呢?现在是民国了,不讲这个。”胡小菊道。
陈贵走到叶纵横身边,陪笑着道:“大人今年贵庚?出生的年月日和时辰还记得吗?”
叶纵横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道:“不好意思,都忘记了……不要叫大人,叫我名字就行了。”
“不敢不敢,我给大人看看面相和手相如何?”陈贵小心翼翼地问道。
“好啊。”叶纵横微笑道。
陈贵仔细看了他的面相,又拿起他左右手反复看,脸上露出惊诧之色。
“怎么了,陈叔?”叶纵横问道。
“没,没什么……我去跟狗妹说几句话……”陈贵看了看他,推着胡小菊到里面的房间。
叶纵横耳力极好,听到陈贵胆战心惊地道:“女啊,你这老公不是人啊。”
胡小菊啐道:“阿爸,你胡说什么?他对我可好了,我都怀上他的孩子了……”
“他命里大富大贵不说,还有神魔附体,乃是九天仙人下凡尘,你命格卑微,且与他犯冲,怕是不会有好结果的……”陈贵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
“阿爸!这大过年的,你在胡诌什么!你女儿能嫁他,是八辈子修来的福份,我们家从此发达了!”胡小菊低声斥道。
“这样的发达我们不能要,我们为人父母的,只求子女平平安安……”陈贵含泪道,“听阿爸的,你……你即刻远离他,躲一躲再说……”
胡小菊急了:“收声!别管我的事!好了,阿爸,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都嫁人了,大个女了!”
陈贵摇摇头,长叹一口气道:“哎,爸说什么你都不信,没办法了,你保护好自己吧!”
说完这些话,两人才从里屋出来。虽然陈贵说得荒唐,但叶纵横知道自己确非常人,也不得不说陈贵有点眼力。但因为自己强大,便会克女人,这个说不通吧?家里的六个女人,不都好好的?好几个还因为自己改变了厄运,获得了幸福。村人之言,不足为信。
寒室简陋,本来叶纵横不想在这里吃饭,但陈贵夫妇盛情难却,立马叫陈福到圩上用金子换大银和铜仙,买鸡买鱼回来招待贵客。
如果执意要走,便有点看不起这家人了,叶纵横索性留了下来,搬出一张椅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胡小菊虽然有身孕,却是一点闲不住,一边做家务,一边大声与黄氏聊天,东家长西家短,或是哈哈大笑,或是同情叹息,充分表现出农村女孩的纯朴豪爽。陈贵蹲在地上,低头抽着水烟筒,听她们聊天,始终面带忧色。
叶纵横依稀听到她们提到“大哥”“粤军”“廉江”等字眼,心里一动,起身走到厨房,问道:“小菊,你大哥叫什么名字?”
“小弟大名陈福,大哥的大名陈寿。”胡小菊答道。
“他的团长是不是莫雄?”叶纵横问道。
“不知呢,阿妈说他年前托人带信回来,说是在安铺……”胡小菊道。
“那应是他了,我见过他!他在粤军莫雄手下。”叶纵横道。
“老公,我想哥哥弟弟都加入雷神军,你说好不好?打虎还得亲兄弟啊!”胡小菊一边烧柴,一边对叶纵横笑道。
“好啊,节后叫你弟叶武那里报道。你哥那里可能有点麻烦,我得先跟莫雄打个招呼。”
“谢谢老公!”胡小菊心满意足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