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朝恩使个眼色,云梦便坐到了龙济光旁边,拿着一小杯白酒,柔声说道:“好久不见大帅了,我敬大帅一杯。”
龙济光一杯酒饮下,面色柔和了许多。他对戴朝恩说道:“铁胆,我马上要去北京了,元南的事,你可要给他主持公道,”随后看了十二少一眼,“我们家的人,不能白白被人欺负啊!”
戴朝恩只能和稀泥:“大家各让一步,各让一步,不就是个女人吗……”
十二少坚定地说道:“我与玉珠两情相悦,已结下盟誓,今生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任凭你是谁,也休想拆散我们!”
黑眼元大笑道:“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拿什么娶她,那日你们去见家长,双双被赶出家门,丢人现眼,成为广州湾的一大笑话!”
“我便是与家里断绝关系也要娶她!何况我现在已有积累,能让她有个好归宿!”
“笑话,你有什么积累?就凭你从我手中抢过来的德国军火?这批货本是我舅舅看上的!我舅舅与桂系打仗功亏一篑,都是拜你所赐!”
三位穿越者面面相觑,看来这情况比想像中还复杂。
这时,程小官站起来抱拳道:“我看此事不宜纠缠过深,过去的事先放下,大家一切向前看。此次福隆兄让我来做和事佬,也是这个意思。”
程小官?李福隆?这两人又是什么关系?穿越者蒙圈了。
程小官又面向叶纵横等人说道:“其实今日福隆兄也托我带话给三位,此乃乱世,凡事都有很多不得已,请勿执着剿匪之说,要说夺人性命土地钱财,法国人当是头号匪首,现在是以少数人的牺牲换取雷州半岛的长久平安矣!”
叶纵横想了想说:“以少数人的牺牲换长久的平安。请问谁有资格决定少数人的生死?”
程小官抱拳道:“福隆兄只希望叶先生能放下执念,他愿奉上10万大洋作为补偿。如若叶先生一意孤行,可能会害了更多人的性命。”
叶纵横道:“请问李先生在何处,可否与我面谈。”
程小官一笑:“叶先生神勇过人,面谈就不必了……”
高飞鸿见形势越来越严竣,很是担心祖爷爷的性命,一旦火拼起来,谁的命都难保,不如趁早离开,便说道:“我与十二少、蒋生还有事要办,我们先告辞。”
戴朝恩见黑眼元现身,也是想着十二少赶快离开,减少一根导火线,但没找到机会开口,忙道:“如此甚好,我即刻派人将三位送回饭店。”
高飞鸿对叶纵横道:“小心点,随机应变。”他不是不敢留下来,实是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十二少狠狠地瞪了黑眼元一眼,带着手下与高蒋二人先行离开。随后,戴朝恩又叫人给每位姑娘打赏了几块大洋,让她们先退下。“多谢戴生。”姑娘们道谢后齐齐离开。
现厅里只剩戴朝恩、陈学谈、李金凤、程小官、龙济光、黑眼元和叶纵横七人。
戴朝恩关上厅门,回到酒席上,七个人坐着继续谈判。
叶纵横接过戴朝恩递过来的骆驼牌香烟,让他给自己点上,耳朵继续搜索锦玉馆里里外外的动静,馆外似乎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龙济光虽然败北,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旧部还真不少……
“纵横兄弟,”戴朝恩诚恳地说道,“您是初来乍到,可能对雷州半岛的情况不了解,这个世道,确实黑白是非很难判断,谁都想做好人,但好人未必有好结果啊!”
龙济光点燃一根雪茄,冷笑道:“我在广东十年,手握5万大兵,都没打过剿匪的主意,你现在手上有多少枪马,不是痴人说梦吗?”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在乎老百姓的生死!”
“以卵击石,无知小儿,”龙济光摇摇头,“奉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李金凤冷眼观察,一直没表态,此时打开折扇,轻摇着说道:“叶先生纵然身负神功,自问能挡住千军万马吗?若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即便剿匪成功,不同样会陪上更多人的性命?”
叶纵横道:“与其成为案上羔羊,不如奋力一搏,死得其所!”
“等等,”戴朝恩道,“请问叶兄弟的家在哪里?家里可有父母亲人?”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若叶兄弟有顾虑,戴某可以保你全家安全无忧。”
叶纵横一掌拍在桌上,突然想到一句古话,他怒道:“倾巢之下岂有完卵?若人人独善其身,这世界还有公平正义么?”
剩下诸人一时哑口无言。
半晌,程小官才叹道:“人生苦短,叶老弟何必如此执着……”
叶纵横向大家抱拳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叶某就此别过。”说着,转身往外就走,门外的士兵见他气势逼人,纷纷收枪放行。
“等等!”李金凤突然叫道,“你……先别出去!”
程小官轻咳一声,她便不再作声,只是紧张地盯着叶纵横的背影,眉头紧锁。
其实叶纵横走出锦玉馆时候的时候,是知道外面有人的,只是惯性地以为是龙济光的手下。但他万万没想到,外面已布好天罗地网等着他。
当他刚走出大门的瞬间,“突突突突突……”十几架机关枪吐着火舌,子弹将他的胸口打成了一个筛子,鲜血从每一个弹孔喷涌而出,使得他瞬间成为一个血人!
叶纵横直立着,脸上露出完全不敢相信的感觉,他捂住胸,几秒钟后才仰倒在地上!
不是他不够快,是根本没想到阿凤会带人来杀他!
虽然他已倒下,敌人还怕火力不够,埋伏在旁边小楼上的狙击手,在他的胸口呯呯呯补了十几枪……
血,鲜红的血慢慢四溢,叶纵横倒在地上,像倒在一朵巨大的血花上,两眼不甘心地大大圆睁着。
“叶——纵——横——”李金凤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但冲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啊——”她此时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心如刀割一样地痛。
这时,几个人拿着冲锋枪,凑过去检查叶纵横的情况,虽然他一动不动,但其中一人仍然不放心,对准他脑袋,准备给他来个一枪爆头。
“滚!”李金凤悲愤之极,掏出手枪,一枪先爆了那个人的头,红白四溅!周围的人骇得散开!
她的帽子早掉在地上,披散着长发,连哭带叫地扑到叶纵横身上,抱着他的鲜血淋漓的身子,对着上天嚎叫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离我而去?”
这时,一个看似头目的男子走了过来,他穿着长袍马褂,拿着一把盒子枪,对李金凤柔声说道:“好了,没事了,收工了,我们回去吧?”
李金凤猛然将银白色的勃郎宁手机指着那男子的头,凄厉地叫道:“不是说抓活的吗?谁叫你们开枪的?”
那男子见她情绪不稳,只能举起两手解释道:“凤妹,你冷静下……以他的能力,如果不杀他,我们全部都活不了!老大的确说过抓活的,但实在不行也得……”
李金凤收起了枪,捧着叶纵横那苍白的脸端详了半天,泪如雨下。
几分钟后,她抱起了叶纵横的尸体,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雷州半岛的夏天,暴雨来得特别快。雨水打在她的脸上,与血,与泪,与湿透的零乱秀发纠缠在一起,这情景,无比地凄美。
那男子本想阻止她,但看到她那充满恨意的眼神,想到她那凶狠毒辣的手段,不由得退了几步。
所有的袭击者自动让出一条道。
所有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她抱着叶纵横走向一匹马,将尸体横在马背上,然后自己也跃上了马背,一扬马鞭绝尘而去,沿路撒下血迹点点……
高飞鸿、胡梅等人闻讯赶到的时候,袭击者已全部撤离,赴宴者也大多已离去,只剩下戴朝恩与陈学谈二人,以及大滩大滩的血迹!
胡梅尖叫一声,腿一软瘫坐到地上,哭喊道:“这是怎么回事?人呢?人呢?”
蒋智远远地流泪,根本不敢靠近。
容素素也吓得全身发软,无声地啜泣着。邓少华扶着她,心下凄然。
高飞鸿心如刀割,强令自己冷静,走到戴朝恩面前,问道:“怎么会这样?”
戴朝恩表情也很难过:“没想到李福隆会先下手为强,我如果知道这里有埋伏,断然不会让叶兄弟出去。”
陈学谈也说道:“对于此事件的发生,我深表难过,我们会尽能力补偿你们的,还请各位节哀顺变。”
“可是,他的尸首呢?”胡梅哭喊着问道,“土匪要他尸首何用?”胡小菊扶着胡梅,自己也哭得像泪人儿一样。
“我们也不知怎么回事,李金凤行事出人意料,心狠手辣,当时就直接杀了一人,谁也不敢阻她。”戴朝恩答道。
容素素镇定心情,抹了抹泪,走上前来对说道:“请务必派人找到叶纵横的尸身,或许我有办法救他。”
戴陈二人看着她,心里着实难受,这消息可能对这女子刺激太大,已经失心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