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正然出了皇宫才想起来今日是上元佳节本是团圆一起出门游玩的时候,可他长这么大还和父皇一起过的上元节只有儿时母妃还在偶尔的家宴,说是家宴,他也不过末席。
楚正然掀开帘子看着外面,马车走得不快,这是汴梁最繁华的街道,车夫本来想绕道别的路上,被楚正然拦了,他在宜州呆了不少时间,已经许久没在烟火中游走,明明这样的生活才是他在汴梁常有的日子。
处处烟火,处处温情,唯有他自己孤家寡人。
楚正然放下车帘,苦涩一笑:他笑自己的懦弱,他从不敢向自己的父皇说自己想要什么,哪怕问了也不敢说,因为说出来之后会有太子哥哥......各方的试探,他抵不住也不敢,母妃让他安安稳稳过一生,深宫有多复杂?他的母妃三次流产,死在他六岁的时候,他还要一直懦弱下去?然后在太子登基后依旧兢兢业业谨慎小心,以免第二天就被抄家......
他不想后来只想抓住现在,起码他现在不想再屈居人下。他的手放在膝盖,身上的云锦是特供内廷,但在宜州还有一种假的云锦,便宜至极。
哪怕尊贵如皇家,也有人这么僭越,他未来的王爷,堂堂的亲王会怎么样呢?
文官敢骂,武官敢打,未来又会怎么样?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他在这汴梁会在什么时候没有容身之处呢?
他闭上眼睛不敢想,恍惚母妃临死之前告诉他安稳活下去,活下去,又一转是几个哥哥弟弟不屑地表情,面容上带着的是不屑和忽视,他心底血性被一句话死死压住,他无法动弹,刚刚所见那个露宿街头的乞讨人或许就是他的晚年。
“停。”楚正然下了马车吩咐车夫自己回去,车夫还有侍卫担心他的安全,被他赶走了,他如今即将弱冠,一个大男人还保护不了自己?
他长得好看,路上有不少的女子看他,向他身上投掷香囊之类,他都无视,平民女子对他有用?今日上元节,也是女子为数不多可以出门的日子,路上也能看到少年少女羞着脸面面相觑.....
这是他熟悉的烟火气,也是他厌烦的烟火气。他更希望的是没有一丝人情的皇宫,那是一个牢笼也是他想进却进不去的宫殿。
宁白也在这条街上瞎逛,他比楚正然相貌更为俊美,如今已经被女子围在一起了。
宁白本来是在看灯谜,他并不打算解谜,所有的谜底他都知道,这有什么意思?本来他看得是比较冷的摊家,摊家的灯笼很有汴梁特有的风格,不过近两年从江南传过来的精巧的灯笼显得更受欢迎。
宁白对此无感,再精致的灯笼他都在江南见过,江南的手艺的确不错,他也很欣赏,来了汴梁,这里的手艺虽然不错,可江南的灯笼在这的手艺人水土不服。
倒是有这汴梁自己风格的灯笼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楚正然摆脱了几个女子纠缠就见了灯笼下的宁白。
灯下美人,楚正然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承恩侯府出天下美人的传闻,那位嫁给年纪不小的承恩侯府的女子,如今貌似也在汴梁城中被人艳羡。
还有汴梁的第一美人承恩侯的女儿宁云思,有才有貌,就连太子也是一见倾心.......
哪个又能比得上眼前这个美在骨子里的人?
楚正然还在惊讶宁白早早的就看到了他,推开前面碍事的女子:“起开,别挡路。”
起初看着宁白走过来还小鹿乱撞的女子听了这话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这刚刚还是翩翩佳公子,现在怎么是最让人厌烦的?
本要生气看到宁白的脸又把气压了下去:算了。
可还是心有不甘和好友说起:“刚刚那位公子怎得一点君子风度都无?”
好友自是也见了宁白的脸:“对你有君子风度?怎么也要有宁云思的脸。”
女子:竟一时也没办法反驳,汴梁很多宴会,她也是官宦女子,见过那位汴梁第一才女,那样的才华和样貌,在哪里都会被好好对待的。
楚正然还没开口,宁白开了口:“出来了?”他自是知道楚正然从皇宫出来,就是他没料到今日元宵,他是自己不愿意在承恩侯府,楚正然这两年按理说怎么也能在宫里啊。
楚正然出来之后见到宁白,尤其是刚刚宁白刚刚和他点头:“你怎么在汴梁城?你不是应该在江南?”
宁白示意前面的小厮开路转头笑嘻嘻道:“江南最美的美人我都带过来了,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跟在后面的船是你?”楚正然想起来他从江南的水路过来,内侍告诉他后面有一艘船日日笙歌,下人打听过是江南最有名的林雪娘在船上,还带着几个其他的,今日听曲明日赏舞......好不快活。
宁白道:“除了我还有谁?我可是雪娘的入幕之傧。除了我还有人能把雪娘从江南带出来?”
楚正然:“你怎么不长记性?当日院长因为此事教训了多少次?”他说的是对的,松鹿书院院长对于宁白日日笙歌很不满也多次训诫,更何况:“林雪年,若是没记错不是江南的商人丁大少的人?林雪娘当时不过一个青楼女子还不是名妓就能掌了丁大少那么多铺子田产,虽说丁大少说是出了什么意外,但到底怎么样也没人知道。你可小心点,你今年才多大,这些事不要急。”
“啊啊啊,行了。”宁白随手从摊子上拿了东西堵住楚正然的嘴:“话那么多,吃你的吧。”他自己也随手拿了两个,是汴梁的小糕点,甜甜脆脆的。
楚正然还想说你别吃这些的东西,下意识咬了一口还挺好吃,见宁白吃的开心,他就没说话,自己又打包了一些。等他弄完早跑前面去了,他险些见不到宁白的影子。
按理说他是皇子也是王爷,宁白身边的小厮怎么也会照看着他,结果宁白身边的人从来视他如无物,对于宁白则是服侍周到,这般□□人的水平可不是一般人家有的。
就连人人都赞的贤惠的皇后和太子妃也没有这样的手段,宁白对于人心的掌控总让他感到可怕。两人相识不久他就见识过,那时的宁白还略有青涩,如今已经是信手拈来。
宁白招呼后面的楚正然:“都那么大人了,还不快点?白长那么高了。”宁白手里拿着另一处小吃,他今年还小,可楚正然不小了,楚正然可比他高了不少,偏偏走路慢腾腾的,看的宁白生气。
楚正然看着前面宁白两颊塞得满满,是他少有的可爱模样,也笑道:“好。”大步跨过去。
一个人站在一处已经是足够吸引人,现下两个人一处看的人更多,今日元宵,少不得碰到什么人,两个人走到酒楼本想吃点东西就被人叫住了,是楼上的包厢,宁白不认识,但楚正然认识。
是太子,楚正泰。
太子今年已过而立之年,如今东宫却只有一位病弱的郡主,膝下空乏,偏偏传闻太子为人敦厚有礼,太子侧妃过世,一年之内也未纳贵女,如今一年已过,汴梁城中有不少女子打着这个主意,尤其是上一年年末各个皇子都被打发出去,唯有太子留守汴梁独掌大权。
“七弟,今日元宵佳节,何不上来一聚?”楚正泰从窗口看到楚正然的脸还不相信,其余他人都没回来,怎么就他回来了?还一回来就回宫,貌似还得了父皇赞赏。
他嘲讽笑笑,怎么大了就不记得教训了?狗改不了吃屎。
楚正然和宁白对于那抹笑都看得清楚,宁白是有一百个不愿意上去,等到那人道五弟,如今在汴梁的皇子不就是太子?他今日刚刚把家里弄得人仰马翻,明日太子收到礼怕是对他很有印象。正要开溜之际,太子身边的人提醒了他:“太子,那位应该是承恩侯府的公子,应该是三房的独公子。”
“承恩侯府?”太子看了一眼楼下:“这承恩侯府都是美人啊。”他哈哈一笑:“旁边的可是宁小公子?一同上来吧。”
宁白本想不去,可他常年不在汴梁太子都会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太子似乎对汴梁勋贵很了解?
宁白吃着零嘴跟在楚正然后面上去,但他这次真的是想多了。
太子的下人知道宁白主要是太子对承恩侯府的宁云思有兴趣,对于宁白还有那个天才之名才多加了解,毕竟有个天才的小舅子有利无害,虽然宁云思一个侧妃不过是个妾。
下人给两个人开门,太子坐在自己位子上道:“随意坐吧。”
宁白和楚正然都乖乖行了礼,太子心眼极小为人记仇,他们可不想来日被安上以下犯上的罪名。
两人行礼之后,太子明显笑容大了些:“宁小公子怎么跟七弟呆在一起?”宁白常年不在汴梁,光手下人调查的情况,宁白魔王一个,就连承恩侯府的来往都不多,倒是这个五弟倒是和这个天才貌似关系匪浅?
宁白把自己的零食咽下去开口道:“太子不知?我与七皇子乃是同窗,今日元宵撞上了,也是有缘,今日第一次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真当人中龙凤.......”
宁白一通彩虹吹下来,太子已然忘了东南西北,只记得宁白宁玉深不愧是天才这般才华,也只有天才之名堪配。
楚正然皱着眉头,宁白就这么承认和他同窗?若是太子?
不过他觉得自己想多了,尊贵的太子早就想不起来他了,宁白和太子相谈甚欢,分开之际还邀宁白多去东宫,东宫有许多书籍是外面买不到的。
宁白笑嘻嘻道:“我现在只爱看春色满园关不住的书。”
太子哈哈一笑:“有,都有。”他已然八分醉。
楚正然送走太子回来之后就见本来五分醉的宁白清醒的不行,他拿开他的酒:“今晚喝了不少早点回府吧。”
宁白点点头凑近他耳边道:“太子不过尔尔。”若在他人看来会说酒量,可楚正然却知道是太子这个人。
他一时不知说什么,一直到了承恩侯府也一路无言。
宁白一身酒气,下车就被下人喊说是宁云思闹脾气......宁白没有先管那些,对楚正然说了一句话。
“你不要怕。”
说完就被下人拉走了,楚正然想了一晚上的事情也没问出口,问什么?和太子相谈甚欢?那我呢?那我楚正然呢?
最后竟是只在走远的时候看了一眼早就看不清的承恩侯府,脑海中只有一句话。
“你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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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脑袋没有思路了(●—●),我感觉要断了……我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