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问瑾让太医回去,自己回到书房开始作画,他师从大儒名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初老师评他唯有画艺不精,匠气十足。
不知画了多久,残月早早地西斜,赵问瑾才回过神来,画纸上跃然是征战图,为首一位少年将军一身银铠,赵问瑾看了看就在马鞍旁坠了一壶酒,画完之后才觉得整张画都完整了。他看着画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临安早上起来叫赵问瑾起身,才发现书房里赵问瑾竟然还在睡觉。临安内心感慨:太尉自制惊人,自从他陪在太尉身边的时候,每一次赵问瑾要么是在练剑要么是在读书,这还是头一遭。
赵问瑾一直睡到了午时,浑身酸痛:“早上怎么不喊我?”
唯有临安回道:“太尉这些日子辛苦了,如今歇息一下也好。”又是一年除夕,军中储备忙乱,各地也有不少杂事,尤其是京城那边也派了巡察御史,如今还在太尉府上住着呢,也是日日折腾。
临安见赵问瑾没说话又道:“太尉书房的画需要裱起来吗?”
赵问瑾想了一下:“罢了,我过去看看。”待他到了书房竟然有种恍然大悟地感觉:是江煜。临安也看了一眼笑着道:“是江校尉。”他是看到了马鞍上的酒壶,能在征战之时备上烈酒的唯有江煜一人。
赵问瑾笑了一下:“是他,你去找些裱画的材料。”这意思是要自己来弄,临安点点头就退下了。
离太尉府不算远的江府早早地起来了,家中虽然只有江煜一个主子,奴仆倒是齐全,累世大族的管家知道江煜身上冰冷,还专门给他的房子少了地龙,令人置身之内的时候像是春天一般,江煜房间里甚至还有鲜花。
江煜醒来之时还在感叹自己的生活太过奢靡,这样的地龙在这个时代也就皇宫和豪族供的上,尤其是寒冷偏远的北地。
洗漱之后换上暖暖的冬衣,坐在房子里处理公务,如今管家已经把书房搬进了卧室,江煜可以说的上足不出户。
处理了些事情,江煜将初阳喊了过来一年过去,初阳竟然大了许多,一旁照顾他的乳母让他喊江煜阿爹。
江煜失笑:“这倒不用。”他向着初阳挥手:“来,来我这。”
初阳今年还不到三岁,太尉府上将他照顾的极好,等到朝廷的监察御史过来的时候就把他送回来了。
他摇摇晃晃过来,身上穿得极厚,小脸通红向着江煜过去,一不小心跌在江煜身上,江煜吓得去服,用手碰碰他的小脸:“可得小心点。”
一旁的乳母笑着道:“初阳小公子可是不怕校尉呢。”
江煜笑着点点头,又碰了一下初阳,初阳竟然用手拿开了他的手,奶声奶气说了句:“凉。”
一旁的丫鬟吓得跪倒在地,乳母也是脸色突变,江煜笑着道:“没什么大事,初阳还小,我的手的确是凉。”他抱着初阳给了乳母,乳母小心的接过去,碰到了江煜的手,简直像是冰一样。
“我这里太闷,你们带着初阳去花园看看,别一直抱着他,小孩子还得活动活动,别让他着凉。”乳母抱着初阳出门的时候,还能听见江煜吩咐。
乳母叹了一口气出来,身后跟的丫鬟道:“都说江校尉畏冷,如今看来倒是真的。”她擦去额头的汗。
“慎言。”乳母严肃道:“此话切不可出口。”
那丫鬟也不敢多言。
江煜对这些也不在意,只要初阳好好的就行,当初是他接了这个孩子过来自然就要好好养着。
“去学馆找几个学问好的学生过来,看看谁家里贫困,就说我府上需要先生。”江煜想着孩子从小教起,初阳现在也能听些故事,待到大了,再好好开蒙。
谁料,管家奔波了一天,竟是一个先生都没请来。
那些学生一听是给个小孩子讲故事就有些抗拒,一听是江煜府上的竟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来。江煜听了点点头:“无事,你先去吃饭吧。”见管家面色不好,江煜又道:“我一年杀了多少官员,其中少不得和学生有些亲戚关系,人之常情。此次监察御史是陈太傅的亲信,向来我也没法领兵,我就在家教导初阳就行。”
管家眼里含泪退了下去,他家将军少年天才,如今却是只能在府中教导孩童,英雄还未迟暮如今就已经被抛弃了吗?
赵问瑾又一次将御史打发了,江煜行事匆匆,雷霆手段,把柄没留下多少,可手段太过狠辣,这一次陈太傅把自己的得意门生派过来很大程度上就是要拿江煜问罪,借此警告赵问瑾。先不说赵问瑾不会这么放任这御史拿着如朕亲临的尚方宝剑捉拿江煜,他自己向来也不喜欢被人威胁。
赵问瑾揉揉太阳穴把临安叫过来问他江煜最近怎么没什么消息。
临安见御史气冲冲走了,这才进来禀告:“江太尉前些日子为初阳公子请先生没请到,如今亲自给初阳启蒙呢。”
赵问瑾端茶的手停了一下:“怎么没请到?学馆那么多学生。”
临安看了一眼赵问瑾,没看出什么才回话:“江校尉今年处理的那些人少不得和学生有些关系,于情于理。”
“砰。”茶杯被摔在地上:“于情于理?那江煜如果是学位官呢?”
临安和伺候的人都跪在一边,直到赵问瑾从书房出去。
临安问了一下才知道去了江煜府上。
江煜此时在花园给初阳讲故事,说的是《春秋》的那些故事。冬日少有暖阳,房子虽然暖和,可实在是太闷,看着今天天气不错,他就让人喊了出来。
前日下了雪,江煜让管家别忙活了,只搬了张软榻,一边弄了些热酒,管家又偷偷放了几个火盆。
江煜看着来的初阳笑着道:“来,来我这。”抱着初阳的他,还带着羊皮手套,就是怕冷着初阳,初阳倒是把他的手套摘了,自己给他暖手。
“这么乖?”江煜笑着给了他个甜果子,抱着初阳倒也舒服,小孩子身上热的很。不过他也不敢抱太久,怕自己身上的凉气传给他。
把人交给乳母,看着他喝了点热水之后这才开始说起春秋的故事,他看得书多,平日里冷的睡不着就只有看书这一个消遣,说一个事情里面涉及到的人都得说些好玩的事情,一些丫鬟和侍卫也听得津津有味,他也不拘着。
冬日的暖阳确实舒服,江煜只觉得自己已经少有的感觉到身上少有的舒服暖和,讲着故事的他也不禁睡了过去,初阳一步步上前扑在地毯上,撑着脸看软塌的人。
他伸手摸了摸江煜的脸,正要告诉别人好凉,要加被子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熟悉是他看过他很多次背影听过很多次声音,陌生是,这张脸他不认识。
不过他没说话,因为他看到别人都跪下了。
赵问瑾一路骑马过来,听闻江煜在花园就走了过去,谁能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往日最是守礼的江煜也这么不修边幅的躺在软榻上,往日总是深色衣服的他穿了一袭白袍,少有的没有束发,只是用了发带简单绑着,躺着的时候也松了,白色的狐皮包裹着他。
可那张脸几乎要和那白狐一个颜色了,赵问瑾自幼习武,也能听得出江煜呼吸浅浅,实在是太弱了。
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就看着软榻上的人,旁边人也不敢吱声。
江煜没睡多久,他身子太凉了,冬天的太阳也就那一会暖和,江煜是被冷醒的。
江煜睁眼的时候,赵问瑾正在把自己的披风搭上,他也察觉了太阳不那么热了。
江煜看见赵问瑾还以为是在做梦:“太尉?你怎么来了?”初初醒来的他忘了换声音,是有些温柔的女声。
赵问瑾有些怔愣,一旁的初阳说话了:“你醒了?”
孩童的声音才把江煜唤醒,江煜清清嗓子:“是我睡着了。”他看见初阳趴在地毯上:“地上凉。”把人抱了起来。
初阳抓住他的一缕头发闻:“好香。”
江煜笑着道:“初阳最香。”
两个人一起嘻嘻哈哈。
赵问瑾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府上,也不知道自己在江煜府上都干了些什么,至于中午的巡学官之说,肯定也不做数,这是拿江煜在火上烤,再说他也顾不得这些。
叫来了情报网的人:“江煜的身份可有些疑问?”
那人连忙跪下:“回太尉,江校尉的信息绝不可能有误,属下从北地大营查到河南,又从河南到苍南,毫无差错。”
赵问瑾也知道江煜的身份绝对干净,太好查了,只要有心人问问就一清二楚,可毫无差错又让他多疑。
回到卧房,床头摆着的正是那幅画,当初的少年将军气宇轩昂,如今更像英姿逼人。
赵问瑾意识到这个匆匆合了画,暗恼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喊来临安把这幅画扔到地窖。
临安不敢不从,不过还是弄了个好箱子放了进去。
江煜看着初阳好好睡过去这才离开,身体逐渐变得僵硬,白日里太阳的温暖更像是回光返照,江煜有些烦躁,不能看着赵问瑾登基,他也不敢随便去死。
回到房间又是一瓶温酒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