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开始了,程文瑄闭上眼睛清清脑袋,缓了一口气提笔写文。
殿上皆是安安静静的,偶尔传来皇上的几声轻咳,几位主考官各自巡视看着这些新进进士的文章。静下来想着接下来怎么写的程文瑄感觉面前一暗:有一位主考官到了这里,他不动声色直至人将要离去才提笔接着写。
严成晋不仅仅在看文,同时也在看人。
半年前他收到女儿的信,一改往日的温馨日常而是满满的苦泪,他远嫁云州的女儿被骗了。
他的妻子早亡,女儿正值芳龄他只能自己找女婿,正值每年升迁考核之际,皇上本来看好的人被御史尚书贪污,这个礼部侍郎就成了他的,这下可好,没人愿意。
原先的人是太子的人,本来替换的是贤王的人,最后让他来了,自此在朝上他里外不是人......
因着此事女儿的婚事又耽误一段时间直至一年后太子的人帮他牵线,那人说的好听,他让人嫁去了云州,云州虽富硕可太偏,可那人说的又是一个顶好的人家他就同意了。
婚后女儿每月来信很是温馨,直至半年前那封信上的内容让他惊醒。
女儿所嫁的是好男风的男子......
云州当地人都知道那个小少爷好男风没有大户人家的女儿嫁过去,又看不上小户女,直到遇到他严成晋......
太子,若不是太子何人会连他一个礼部侍郎打听的消息都不准......
女儿在去庙里的时候被人救了出来,可那户人家竟然就这么报丧......若不是家书早一步到了他手里,他还真就信了女儿不幸去世......
他恨自己没有能力护不住女儿,可他不过是一个侍郎,还是最鸡肋的礼部......
太子度量太小不是仁君之相。
......
女儿被救可身份已无,暂时只能住在恩人那里,他曾担心被人办事,可也没有什么事,直至在他成为主考官之一的晚上一封信放在了书房的桌上。
是当初他送给女儿的玉,也是女儿报答恩人送出的东西,也是凭证。
信上只有一句话:殿试推程文瑄。
几位主考官在将学生所写的文递交皇上时也可以自己推荐一二,向来六人都是随主要的大人,如今。
严成晋看看时间,快到了,他又看一眼程文瑄拿定了主意。
此恩一定要报。
主考官看试卷,严成晋苦读诗书也是颇有文采,其中不乏好文章,直至他看到程文瑄的文。
当时看他大多时间都在跑神,如今看文却是文采斐然,辩证得体......
他又看看被其他考官盛赞的文章,的确不错,可偏偏就是太好了,好到很符合皇上的口味......
他还就不愿意让这样的上位。
太子过来看主考官选的文,见自己留意的人都在,他很满意,不过。
“严大人手上的是?”那对于太子来讲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程文瑄。他隐隐约约想起来,是那个赢了笔的人,出彩头的是宁白。
严成晋说了名字,太子点点头没怎么在乎,孰料一会呈上文章之时,竟吵了起来。
“下官以为此文堪登三甲。”他拿着手上的文。
其他的人自然不同意,声音也随着严成晋的声音变大,皇位上的皇帝听的一清二楚,示意旁边人说说。
六位主考官几乎都一致选了几位,除了严成晋,他选了一个。
皇帝对严成晋还是不错的,对于这样的一个纯臣在朝上已然不多了,听了严成晋的话他笑了:“行了,把文都拿上来吧。”
太子欲阻止:“父皇你的身体......”万事怕意外,今日寡言少语的严成晋出面已经是意外,他不想解决这样的局面。
“朕还没老到看不成文章的份上,拿上来。”语气平稳,可太子却直觉父皇又不高兴了。他只能将文章呈上去。
下去的时候又不甘心:“儿臣觉得江南张之井的文章极好。”
张之井那是江南有名的书香门第,在江南有很深的根基。
皇帝深深看了一眼太子没说话。
良久看完文章皇帝开口:“严成晋,你刚刚所推的是哪一个人?”
严成晋道:“回皇上,是宣州程文瑄,字子瑜。”
皇帝大笑:“爱卿和朕想的一样,把那程子瑜叫上来让朕瞧瞧。”
皇帝的笑就像耳光一样狠狠打在太子和其他主考官脸上,一旁的内侍揣摩着皇上的意思道:“皇上点了状元郎?可还有榜眼和探花郎呢。”
皇帝也道:“老了老了还有这两个。”他递过去给内侍。
下面的人听了老了,跪了一地,内侍接过来去传话,太子脸色发黑,一甲三人都不是他的人。
其他主考官面色也不好,皇上选的另两位都不是他们主子要的人。
皇帝喝了一口茶这才想起来众人似的:“起来吧,一会让来的人怎么看?”
众人起身,被宣的三个人也过来了。
行李之后,皇上问:“何人是程子瑜?”看那运笔和见解应该是那个留着美髯的人。
程文瑄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回皇上正是学生。”
“哦?”皇帝倒是真有些惊讶,又问其他两人。
问完大笑:“这可如何是好?向来探花郎才是.......”
这三人状元郎程文瑄年纪最小长相最好,榜眼徐文今年已过而立之年,探花郎王台应今年三十五了都......
严成晋怕一会太子捣乱干脆应着皇上的话:“这又如何?科举是以才取才又不是以貌取才,微臣却觉得皇上这般才是正道。”
皇帝让新科状元程文瑄站起来让他仔细看看:“就连你也会溜须拍马了?”语气却无生气。赞了一句程文瑄:“面色如常不错不错,这个年纪有你这个门生也值了。”
程文瑄跪下谢道:“为皇上门生是学生的福气。”
皇上笑着让他起来,问其他二人一些琐事,余光看到程文瑄稳重,可太子还是脸黑如锅底,心下生气:你这是给谁甩脸色呢?
“去吧,把结果昭告天下,状元郎程文瑄封为从六品起居郎。”皇上道。
太子正要阻止皇帝一句话把他打断了:“其他人就让太子忙活吧,都退下吧。”
太子道:“遵旨。”
出殿之时看了一眼程文瑄,把他记在脑海里。可他暂时还不能动程文瑄。
程文瑄是状元郎,又封从六品起居郎,就连他这个太子都不一定有他陪在父皇身边的时间长,可来日方长,新朝将立,先皇的状元郎有什么用?
锦袍加身跨马迎接,这三年才有一次的盛况,汴京路上人满为患。
尤其是这一次的状元郎年少英俊,探花郎却是上了年纪,这等趣事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次。
汴京女子多开放,见这样一个玉树临风的状元郎自然是荷包帕子满天飞,一时间人高马大的状元郎还有点狼狈,倒是没接一个。
前面是酒楼,也是高门贵女呆着看人的地方,某一个窗口也早早地打开了。
林雪娘替宁白倒了一杯茶:“公子今日怎么这么闲?”宁白看似风流人一个,可他的确很忙,甚至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根本不避着她,她自然知晓宁白很忙,可这些日子宁白日日在院子里赏花喝酒,半点不见忙。
宁白笑了:“我这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一片桃花花瓣从窗口飞进来擦过宁白的耳边掉在茶杯里,他一饮而尽。
“桃花已然开了。”林雪娘道。
宁白道:“来日带你去个地方,那处还是......”话没说完,外面就一阵喧闹,有个调皮的孩子道:“状元郎来了状元郎来了。”
宁白走到窗边看着那人群中骑着马戴着红花的程文瑄哈哈大笑。
这大红色的锦袍,也亏得程文瑄长得好看,若不然便.....
程文瑄似有所感,远远就朝宁白这个窗户看,虽然离得太远看不到,但他知道:宁白就在那里。他隐约还听到笑声?
林雪娘也站到窗边问:“是那日那位公子?”那日放榜之时的人。
宁白点点头,看着那一堆人过来,一些窗户扔出帕子,他索性也凑个热闹,抽了林雪娘给他擦汗的帕子扔了下去,一阵风吹来,这来蹭着程文瑄的脸滑下。
宁白以为自己干的没被发现,可却有好多人看到了。
程文瑄自然也看到了,他正要仔细瞧瞧宁白,一个帕子从天而降,他也不知为何没去拦,不过也只是瞬间的事情,帕子转眼掉在地上。
程文瑄再看的时候窗子已经关了。
跨马游街之后又是一阵阵的应酬,还有半月后的琼花宴,这科进士大部分一个月后入职。倒是他琼花宴没多久就要任职了,皇上因为他一时半会找不到地方还专门赐了一栋房子下来。
此事一出程文瑄立马就是当朝新贵,虽然他官职不高,可日日在皇上身边,保不准就有个大前程。
无数提亲的人家都被拒了,理由是:而立方可成家否则不祥。
四月承恩侯府的宁七公子设宴,遍邀新科进士和一众才子,还有太子,将在院子里赏花,四月芳菲尽,偏偏承恩侯府的花园里还开着桃花,还有比花还美的江南六女,还有天下第一名妓:林雪娘。
只是,程文瑄没有收到请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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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会坚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