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学,方才画舫中那紧张中却带着莫名暧昧的气氛不知何时变得融洽闲适起来,零零散散几声琵琶音与温绍延温润的言语萦绕在画舫里,让魏熙向来绷着的心弦松懈下来,有股让她不太适应的静好之感。
魏熙聪敏,未过多久就能拨弄一二了,她抱起琵琶,与温绍延一般无二的姿态,坐姿随意,素色裙摆散落在地上,衬得她如坐在云端,唯有垂首时露出一截白皙的颈子,显出些许柔媚。
只见她玉指轻拨,清凌凌的琵琶音自她指尖传出,不觉何调,却颇为悦耳,未几她启唇清唱。
“落日清江里,荆歌艳楚腰。
采莲从小惯,十五即乘潮。”
魏熙嗓音清脆,如珠落玉盘,这般弹唱,琵琶倒比琴适合于她,短短的一支《采莲曲》,由她唱来满是怡然清越,颇有些三日不绝之妙。
魏熙唱罢,抱着琵琶看向温绍延:“先生,学生弹的如何。”
温绍延回过神来,对魏熙微微一笑:“极好,怕是只有韩娥可相较一二了。”
魏熙掩唇一笑:“你这是想夸我的曲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温绍延摇头:“何止三日。”
魏熙将琵琶放在桌上,胳膊撑在桌上,拿一双点漆似的眸子看着温绍延:“可先生,你教我的是琵琶呀。”
温绍延被魏熙看的有些不自在,向后一躲,道:“因为公主的歌喉比琵琶好听。”
魏熙撤回身子,瞥了温绍延一眼:“这便是你教的不好了。”
温绍延也不恼,含笑应了,道:“是我学艺不精,等回去后一定勤学苦练,免得耽搁了公主的天资。”
魏熙说话爱刺人,虽不愿承认,但也不可否认,她其实是喜欢看人明明气愤,却又不得不闷在心里的样子的,谁让她是公主呢,这些年来,她遇到的异类只有谢宜安一人,谢宜安可不会忍着,每当她说了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他都会毫不留情的刺回来,他这样魏熙反而更喜欢与他拌嘴,每当这时她都会有股不被身份风仪所束缚的畅快。
可眼下,她遇到了一个被她说了也不恼的人,一时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她不知道要接什么话,只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老夫的少女心~~~
第92章所向
魏熙终归是未出降的公主,不能长时间与温绍延待在一起,虽然他们刚才在画舫待的时间也不短,但也不能太过分不是?魏熙自认为她还是一个很听话守礼的公主的。
魏熙上车前见郑修明朝她走来,她停住脚步看向郑修明。
郑修明在魏熙耳边低声道:“那妇人家中只有她与幼女再加上她婆母三人。”
魏熙点头,正准备上车,却又听郑修明道:“她们说话时臣听了一耳朵,好似她们是程彦的家眷。”
魏熙蓦地停住脚步,回身看向郑修明:“当真?”
郑修明道:“八九不离十。”
魏熙神色不明,低声道:“差人看好她们,别让人知道。”
魏熙的车驾行到半路,临近谢家,魏熙心念一动,直接吩咐人去了谢家,到了谢家,魏熙径直去了谢珏的住处,见谢珏正席地坐在树荫下,闲闲握着一卷书看。
他年纪不小了,却不见老态,仍是松姿鹤韵的脱俗姿态,岁月的磨练好似都藏在了他幽潭似的眼睛里。
魏熙上前坐在谢珏身畔,将他的书夺走:“阿翁真是的,每次我来了都在看书,也看不厌。”
谢珏任由她将书拿走,道:“你为何不说是你来的不巧,扰了我看书的雅兴?”
魏熙将书皮翻过来放在谢珏眼前抖了抖:“《道德经》,我都会背了,阿翁总是看它有什么意思。”
谢珏将书从魏熙手里救过来,将书放在身边:“闲来无事,翻一翻也算解闷了。”
魏熙道:“长安与你这般的人可不少,就说代王吧,也不比你小,人家又是斗鸡又是打马球的,过得比表兄还潇洒自在呢。”
谢珏舒展了一下久坐的筋骨:“俗。”
魏熙伸手替谢珏按着肩膀,道:“那什么不俗?”
谢珏笑道:“自然是潜心修道,等将来得道成仙呀。”
谢珏不是个端稳严肃的人,说这话也是与魏熙玩笑,魏熙噗嗤一笑:“念念经便能成仙了,那天上的神仙不得多的挤不下了?”
谢珏倒也没计较魏熙对神仙不敬,他道:“神力无边,挤不下再造一个天便是。”
“阿翁又糊弄我。”魏熙说罢,似想起了什么,按着谢珏肩膀的手顿了顿:“阿翁,你服丹吗?”
谢珏淡声道:“我是何等愚钝,才会去吃那糊弄人的东西。”
他说罢,问魏熙:“怎么,忧心你阿耶了?”
魏熙神情有些担忧:“阿耶近些日子越发痴迷修道炼丹了。”
谢珏唇角有些嘲讽:“他就是太平日子过久了,闲的不知道要做什么了,非得惹出些事情才肯罢休。”
大夏眼下看着歌舞升平,魏熙心里却总有些忧虑,她道:“阿耶这些年虽看起来将权抓的牢牢的,可是他重用的那几人,我却不怎么放心。”
“你操心的倒多。”谢珏道:“你和温家那小子走的近就是因为这个?”
魏熙又继续给谢珏按着肩膀:“刚开始是,可后来……他这人不适合。”
谢珏淡淡一笑:“适不适合都是练出来的。”
他似乎是想起什么了,扭头看向魏熙:“阿熙不小了,也是该到了选驸马的时候了,可有什么人选。”
魏熙倒是没什么羞涩之情:“眼下一切还不明朗,哪里知道要选什么,左右我还小,再等几年吧。”
谢珏拍了拍魏熙的手:“也等不了几年了,这姻亲,可不只是你与驸马二人的事,还是要慎重些的。”
魏熙点头,却听谢珏又道:“与你走的近的那二人我看都不甚合适。”
魏熙问道:“为何?”
谢珏筋骨经魏熙一按也舒展开了,他拉魏熙坐下,道:“一个胡人,一个娼妓之子,但就从身份上便不合适,更遑论别的。”
魏熙闻言静了一瞬:“我也没想过嫁他们。”
谢珏闻言嗯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
一时院中两人静了下来,只余蝉声阵阵,明明是聒噪的声音,可在谢珏的院子里,却没有让魏熙生出烦闷之意,魏熙看着谢珏遍植竹柏的古拙院落,心想应是这院子太幽寂了,有些声音,反而多了些活气。
魏熙正胡思乱想,却听谢珏道:“今日施冰你可有何感触?”
魏熙抬眸看着谢珏,眼里隐约有点委屈:“阿翁教我那么多,为什么不教我识民心?害我好一通自作多情。”
谢珏捻起一片落在他衣上的树叶,闲闲道:“民心?我也不识,怎么教你?”
魏熙夺过被谢珏捏在手里的树叶道:“阿翁有什么不懂得,分明是不想教我,任我出丑。”
谢珏也不恼,道:“人分三种,君,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