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里如置身温泉,让人醺醺然飘飘然。
自裴娘子开唱,魏熙就忡愣起来,倒不是听裴娘子的妙音听的入神痴迷,而是裴娘子所唱的是她最为熟悉的一首诗,一首她永生都忘不了的诗,这首诗她第一次听到时,是她阿耶唱给她要去了的阿娘,那时她的阿耶声音嘶哑哽咽,断断续续,曲不成调,魏熙却清楚的记得诗中的每一个字。
只是这首诗她记得清楚,而她的阿耶到底还记不记得却是未知。
魏熙心里一时盈满了说不出的怅然,却说不出是为什么,她摒弃杂思,专心听裴娘子唱,听着听着她竟然有些想哭,裴娘子的音色和技艺都是极为出色的,可最令人动容的还是她曲中之情,其中的伤怀期盼之意,令魏熙都有些恨那个薄情寡义的男子。
一曲终了,裴娘子起身,魏熙仍愣愣坐着,她想也不想就脱口向裴娘子问道:“那个对不起你的男子是谁,你说出来,我帮你。”
裴娘子看着魏熙,眼眶微红,摇头道:“不必了,他与他夫人琴瑟和鸣,我不愿去惹他二人生了嫌隙,令他不快。”
魏熙心道,都与你生了孩子,还说与夫人感情好?
不过魏熙这话也只是在心里过了一圈,不曾说出来,她道:“他知道你为他生了个儿子吗?”
裴娘子愣了一瞬,摇头。
魏熙看着裴娘子,有些怒其不争,却也知道,这是别人的事,用不着她干涉,也不再说什么,正起身要走,却见一个男子进了房门,他的步履微快,却仍不失风度,他对谢宜安笑道:“谢家玉郎来了怎么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
言谈间倒是与谢宜安颇为熟稔,谢宜安是个爱玩的,平常也没有什么架子,与这人交往魏熙也没多惊讶的,令她惊讶的是男子的脸,一张比谢宜安还要貌美的脸。
这男子的容貌和裴娘子极为相似,五官立体精致,长眉入鬓,唇红肤白,一双微微往内凹的眼睛斜飞上挑,深邃却又有些莫名的媚态。
容貌相似,可气质神态与裴娘子却是天差地别的,裴娘子的神态是哀怨含愁的,而他却是极为懒散的,连笑也带着种漫不经心的漠然,便是那双与裴娘子如出一辙的眼睛里,也满是裴娘子所没有的洞达冷漠。
谢宜安笑道:“我哪里敢知会你,若是耽搁了你的生意,我可是赔不起的。”
那男子道:“莫要打趣我了,我那点子生意哪里是你能看得上眼的。”
魏熙听着,觉得此人言辞倒是与外表看起来不太像,正想着,见那男子对她颔首一笑,也不曾多说什么,魏熙心道,倒还是个有眼色的。
不过她却没注意那有眼色的男子在看到她绣着云鹤纹的胡服时愣了一瞬,复又看了一眼她的脸,转瞬即移开。
裴娘子见儿子来了,抱着琵琶起身,道:“相思,你好生招待贵客,我先回房了。”
那男子闻言,将裴娘子送到门口,道:“好。”
他回身,却见那胡服小娘子笑吟吟的看着他,眼睛微眯成一个精致的弧度,黑白分明的眼里像是盛满了蜜糖,里面却有不容他忽视的打趣意味。
那小娘子红唇微启,微微一偏头,极娇俏的动作,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倨傲,她道:“相思?你该不会是个女子吧。”
谢宜安闻言有些无奈的在魏熙头上轻敲了一下:“别胡说。”
魏熙在谢宜安胳膊上拧了一下:“你不高兴?他可比你好看。”
谢宜安点头:“也比你好看。”
谢宜安素来不喜欢人说他女气,所以平日都是穿沉稳厚重的颜色,眼下出来了一个比他还女气的男子,他确实应该高兴,魏熙怀疑谢宜安与此人结交就是因为他的相貌,而魏熙可是个女子,被说不如男子好看,哪里能不气,当下就要顶回去。
魏熙正要说话,却听那男子道:“怀宁兄莫要玩笑了,我虽长得女气些,但到底还是男子,自然比不得女子精致。”
他说罢,侧首对魏熙一笑:“我姓裴单名斯,相思是小字,家母喊惯了,一时改不过来,见笑了。”
魏熙了然点头:“斯,思,这名字该不会是你长大了觉得难为情自己改的吧。”
裴斯轻笑一声,音色低沉,很是动人:“正是,娘子真是心思玲珑。”
魏熙听见这笑声,心中起了一丝尴尬之意,心道原来当日她折桃花时在墙内轻笑的便是他。
心中想了这许多,面上却不曾表露,她点头,很是认可裴斯的话:“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解锁了新人物开心~~~
第64章贺礼
魏熙说罢,也不欲再待下去,对谢宜安道:“曲听完了,再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走吧。”
谢宜安点头,正要与裴斯道别,却听裴斯道:“娘子若是听得不尽兴,不如去我的丽人坊里坐坐,我哪儿虽没有什么大场面,但还是有些新奇的曲目。”
谢宜安眉头微蹙,魏熙爱玩,他也愿意带魏熙四处逛逛,可丽人坊却不是单纯的乐坊,魏熙是不该去的,他看向裴斯,这人往日都是极有分寸的,今日是怎么了。
他不禁有些头疼,依魏熙的性子,自是要去的,他拧不过魏熙,若是让皇帝或谢珏知道了,受罚的可是他,谢宜安正想着,魏熙一会若是闹得狠了,他要不要将魏熙绑了送回宫,却听魏熙道:“不必了,我想去用些膳食,表兄带我去吧。”
魏熙一反常态,谢宜安不必为难了,却很是奇怪,当着裴斯也未说什么,颔首道:“好。”
复又对裴斯道:“我们来日再聚。”
邀请被拒,裴斯也不恼,面上仍是懒散的笑意,他应了谢宜安的话,亲自将魏熙和谢宜安送出了府,裴斯目送他们上了马,目光一直放在魏熙身上不曾收回,直到再也看不到魏熙的身影,目之所及处只余马蹄踏过后留下的脚印。
裴斯回了房,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匣,他打开匣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鎏金云鹤纹的香囊,他轻轻戳了戳香囊上垂着的铃铛,铃铛受力,发出叮铃轻响,他勾唇一笑,还真是捡了个宝。
谢宜安与魏熙信马由缰,魏熙随着马儿轻晃,颇为惬意,谢宜安看了她一眼道:“你今天有点怪。”
魏熙不理他这句话,道:“你不觉得裴斯的相貌有些眼熟吗?”
谢宜安轻笑:“能成为裴娘子的入幕之宾定然也是有些身份的,裴娘子又不远万里来了长安,想必那人多半是朝中官员,你觉得熟悉也不奇怪。”
魏熙点头:“你觉得他像谁。”
谢宜安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闲来无事我不去看貌美的女子,盯着几个老翁看什么。”
谢宜安还未入仕,自然没有闲心去看朝臣们的样貌,而魏熙有那个闲心,机会却是不多,虽在心里定了几个目标,但到底没什么头绪,当下也不想这些了,跟着谢宜安转了一圈,又去了谢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