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已经对所有的疼痛变得麻木,少年在他的身上使用了所有的工具,和他五岁那年对待白兔无异。
漆黑的眼睛像是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凉意侵袭。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喜欢有其他的声音发出,所以我总是先取走舌头。”这是他接触的第一个工具,单手拿着塞进喉咙里面,不需要多大的力气稍微转动手腕,就可以将舌根拔出。舌头自然也不会在身体里呆太久,顺着工具出来的舌头非常完整。男人不能言语,因为他已经被少年拔掉了舌头。
“其实这个东西还有很多种用法,你不在的时候我尝试过,但是都只能对着兔子练习。”少年用食指和拇指将那一条完整的鲜红的舌头拿起,手里突然出现的挂钩直接熟练的勾住舌头放在一旁。
语言和动作几乎是同时进行,他转过头,“为了让你觉得我值得和你站在一起,费尽心思的讨好。可是后来有了其他的计划,逐渐就对你的这些工具失去了兴趣。”
地狱的使者也不过如此罢了。
“接下来是眼珠。我记得你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着我,不管我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做什么事,你的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少年用手轻轻抚摸着眼睛,男人也配合着闭上了眼,接着是亲吻,如同亲吻自己的玩具,嘴唇贴上了眼皮。
双眼在嘴唇离开的下一秒被完整的挖出,滚在地上,竟然没有血迹。
“我告诉过你,我更喜欢用手。”十五岁的少年微微垫着脚尖,对着耳朵亲昵地说道,接着又结束了亲近的距离,调皮地笑道,“如果你还可以说话,是不是已经开始问我为什么今天只用工具。”
男人的声音被他模仿的淋漓尽致,一个人表演着两个角色。
他募地又笑了,精致的五官让灰暗的画面多了几分色彩,“这个问题其实一点也不难回答,因为觉得太恶心,所以不想用手。”
他一边说着话,一般用各种各样的工具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折磨着他称之为老师的人。
最后可使用的词语怕只有支离破碎了,男孩抓住了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男人断气前的一瞬间,告诉这唯一还完整的耳朵一个秘密。
“其实,那个被你弄死的孩子我已经记不得长什么样了。和你见面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有今天呢,每天看着你的脸,幻想着怎样才能把兔子换成你。”少年笑起来,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因为得到赞许和夸奖而心满意足。
整个身体在被分解的支离破碎,忍受切肤之痛的时候,这个男人坚强如斯。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时间里面,听着绝美少年三言两语的挑拨他第一次想要痛哭一场。可现在,他连这些基本的资格都已经被取消了,还剩下的部位不允许哭泣。
死亡对他,是最好的归宿。
少年勾起的嘴角,无论怎样看,都美得惊心动魄。
梦境让记忆更加清晰,意识早已清醒。周围冰冷的信息告诉我这里面没有人,我睁开眼睛适应着光亮,尝试移动肢体。
在故意制造车祸的瞬间,我主要考虑到的是保护好自己的双腿,现在看来作用比较明显。门外响起低沉的声音,脚步靠近,我闭上眼。
“医生,他到底什么情况怎么样了?我都跟了你这么久,你就告诉我吧,不然我回去交不了差。”小刘的声音响起,虽然压得很低沉,但也掩饰不了急切的心情。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报告还没有出来,你就不能再等等吗?”毫不客气的回拒,他们就在门口,终于打开了房门。
“可是,我现在马上要回去交差,不可能一直守在这,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小刘祈求着医生,“你就告诉我你能看出来的就好,具体的情况会有人再过来的。”
“那你走吧,我没有打算耽误你的工作。我时间很充足,会一直呆在医院里面,所以我可以等另外一个可以等报告的人来。”医生还是淡淡拒绝,威逼利诱均不可行,“你忙就先走,不要在这里打扰了病人休息。”
“你……”小刘已经被惹怒了。
“我要给他检查身体了,不方便有别的人在这里。你看……”这医生果然有个性,三两句话便把一个警察惹怒,这也确实不容易。
小刘终于怒气冲冲走出了病房,生人的气息越来越近。略微有些不自在,但伪装和控制情绪本来就是我所擅长的方面,即使觉察,仍然继续装睡。
病床因为增加了一个人的重量而微微晃动,“医生,刚刚那个警察直接去了你办公室,还扬言说你拖延病人的治疗情况,要去主任那里告你。”护士急匆匆的闯进来。
“嘘,有什么事情出去再说。”充满磁性的声音阻止了毛燥的护士,被子角被拉了一下盖住身体的全部,然后病床失了重量。我突然对这个医生产生了好奇,我想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是一个怎样的人。
不过,来日方长。
没有输液,身体也没有剧烈的疼痛感。至于四肢,除了左边部分的腕骨和小臂有轻微的擦伤,不过也只是皮外伤。头部似乎也受了伤,没有合适的镜子可以查看,我的手缓缓的从额头往两边触摸。
白色的绷带在太阳穴到后脑勺缠绕了几周,感觉到轻微的束缚感。伤口在额头处,只有在用力触压的情况下才会感觉到疼痛。经过前前后后几分钟的时间,我已经对自己的车祸后身体基本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
除了擦伤,毫发无损。
回忆着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我这也算是剑走偏锋,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毫不显眼的小李竟然是第一个看穿我的人。不过我送给他的也只有四个字,有勇无谋。
他在和我当面对质的时候,反反复复的强调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一切。我目光一闪,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制造这场车祸也是我情急之下才想出的办法,碍于他和我的身份,只能选择这样的途径解决问题。
当车撞上大家伙的时候,我已经将我这边的伤害降到了最低,所有破坏的矛头几乎全部指向小李。但我现在仍然不能保证,另外一个受害者就能够彻底保守秘密。
开门的声音再次出现,不过我已经在这之前恢复了原状。“赵雄,赵雄,”两声亲昵的呼唤,我心被揪起。“医生,你不是说他没有大碍吗?为什么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的确没有大碍,但是,一场车祸带来的可不只是身体上的伤害。伤害也分为可见和不可见,可见的容易治好。但不可见的也就没那么简单了。”刚刚离开的医生去而复返。
“我只想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醒过来。”林琳带着些哭腔,“怎么会好端端的发生车祸呢?还好,还好没有生命危险。”听起来她被吓得不浅。
“他已经够幸运了。”医生的回复。
“幸运?发生了车祸还幸运?”有几分倔强的意味,林琳的气息我很熟悉,现在她和我的距离很近。
脑子里面陡然出现第一天恢复记忆时,我在楼梯口同警局另外一个同事对峙的情景,林琳听到了一切。她哀求着让我解释,以及最后绝望离开,没想到她现在竟然还来医院。
我希望自己现在直接醒来,问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口口声声说不会再见,却又眼巴巴的跟着我到医院,还这样惺惺作态。
可是小李已经彻底打乱了我的计划安排,不能再继续拖下去,否则会毁于一旦。
“我记得车上一共有两个人,另外还有一个被送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现在在急救室抢救。”医生顿了一下,应该是在看时间,“已经四个多小时了,不断地从血库里面调血进去。”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一时半会是醒不来了。这也给我提供了足够的时间准备,至少一切得在知情人醒来之前完成。
“小李?医生那他……”林琳语气有些愧疚。
“他,”医生叹了口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这应该是我听过最令人绝望的话。
如果一个医生赤裸裸的告诉你,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那也就等于和你说,医生我已经尽力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病房突然安静,这气氛不容打破。
“病人需要好好休息,你也是警局的吧。你回去和你们领导说说,医院不是谁都可以来闹事的。也不要接二连三的过来看病人,这样对他的恢复反而没有好处,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在医院里面,即使你是天王老子你也要遵守这里面的规矩。”医生发出了警告,小刘把他彻底惹怒了。
不让警局的人过于频繁来医院,也为我提供了条件。
医生的警告之后又是沉默,女人的脸皮毕竟比较薄,被赤裸裸的指责和驱赶估计也憋屈。林琳闷闷地说了一声“我知道了,”便没了下文。
“我先去查房,半个小时之后你来我办公室。出门直走左转第二间,把你们心心念念的检查结果带回去。”医生冷漠的口气不容置疑,嫌气没有撒够,又补充了一句,“以后不要来烦我,我没那么多时间来解决无聊的问题。”
病房大概只剩林琳一个人,也不知道她究竟在干些什么,我依旧昏迷。
还要等半个小时的时间,躺着一动不动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赵雄,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呢?”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冰凉的手指接触到我脸部的皮肤,伴随着女孩子的柔声细语,“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明明你都已经对我说了那么绝情的话,我不想原谅你,一点也不想。”
“可是……”哽咽的声音连吐字也不完全清楚,“当我听说你出了车祸,还是忍不住过来见你。你说说你到底有什么好,我非要对你念念不忘。到底有什么好……”声音终于停止,身体突然就承受了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