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有些时候想要知道真相很容易，但是更多的时候知道真相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缓缓开口，试图劝告这个心思单纯的小警察。
见他皱起眉头，就说明已经把我的话都听进去了，趁热打铁，“你知道我为什么说知道真相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吗？”给他抛出一个问题，让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空闲去想其他的事情。
“没有证据和证人，所以破案很困难。”他思索了一会儿，又补充一句，“也有可能是凶手太狡猾了，真相被掩盖太深，也有可能是……”他瞧着我，有些犹豫。
“没关系，说吧。”我释然的微笑。
“也有可能是像你这种的对手，”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心虚的低下头，“我的意思是你们的演技太好，伪装的太好，所以真相不可能被找出来。”
“还有吗？”我兴趣盎然的听着他的分析，每一句都很在理，但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但是，但是我相信所有的真相都会被找到，并且公诸于众。”很官方的说辞，但说话人的底气有些不足，突然的大声应该只是为了说服他自己。
“那你想不想听一下我的想法？”不是询问，只是单纯的告诉他我和他不一样，“你刚刚的每一句话我都同意，甚至举双手站成。但我觉得你没有把最主要的方面说出来，我补充一下你看对不对？”
“嫦娥和后羿的故事你听说过吗？”见他面带疑惑的点头，我开始给他讲着故事，周围黑暗的过于沉重，两三盏黄色的灯光不足以驱逐黑暗。
我凝视着不远处忽明忽暗的轮廓，车上的显示屏倒是带来了光亮，呼出一口浊气，“嫦娥吃了王母赐给后羿的仙丹，最后变成了神仙，后羿一个人留在人间经历生老病死轮回。后羿没有怨恨嫦娥，因为他听说一群强盗几乎伤了嫦娥的性命，嫦娥为了自保才出此下策。”
“这是我们一直口耳相传的版本，可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版本。你想要知道另外一个版本的过程吗？”卖了一个关子，巨大的鸣笛声在地下停车场格外刺耳，所有的声控灯全部亮起。一辆黑色的轿车从面前驶过，开进了更深处。
突然出现的喧嚣，以及这喧嚣所带来的暂时的光明几乎转瞬即逝，寂静和黑暗重新主导世界。如此微弱的力量根本掀不起大风大浪，所以黑暗任凭他闯入自己的世界，嘲笑的看着这些自不量力的小东西。
尽管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和力量去包容他们，最后的结果总归是臣服，看着所有的一切趴在自己脚下颤抖，然后尽情的露出满意的笑容。
“还有一个版本情节就复杂了许多。其实嫦娥服下仙丹时家里出现的那些强盗都是她自己雇来的，为了掩人耳目，不落下一个抛夫忘恩的罪名。”黑暗里的轮廓突然颤抖了一下，我移过眼眸，只当没有看见。
继续平静的开口，“后羿本来心存愧疚，对自己的妻子日思夜念，竟然一夜白头。那些曾经被雇用的强盗于心不忍，去而复返，告诉了后羿真相。后羿当着所有的强盗的面吐血身亡，嫦娥知道了所有的情况心怀愧疚，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清心寡欲断了情根。”
“怎么……”他正式图要说话，我立刻打断了他，“先不要着急，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我不知道他能否看清我的表情，我在黑暗中寻找他的双眼，然后定位。
“嫦娥满心愧疚的活着，得不到解脱。她认识到自己对后羿的感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就在王母面前请愿断去了情根。在嫦娥被斩断情根的第一年里，她却偶然得知了一个惊天的秘密。”我故意停顿了一下，这个故事显然已经引起了他的兴趣。
可我并不是为了讲故事而讲故事，但愿他能听出我的弦外之音。
“什么秘密？”他急不可耐的问道。
“后羿在投胎之前见了王母一面。他凭借着过去的功德向王母娘娘讨了一个请求。嫦娥的清心寡欲只是因为喝了王母赐予她的酒水，她被断去情根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后羿的最后一句话是对嫦娥的诅咒，永世孤独。”故事到此结束，我期待小李的反应。
“你是想告诉我，真相我承受不起，对吧！”他郑重地说道，弯腰不知道从车的哪一个角落掏出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他先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红色的烟头忽明忽暗。
浓重的烟味立刻蔓延了狭小的空间。
“你要吗？”他把烟含在嘴里，有些含糊的问道。
“所以你还要继续知道真相吗？”我也揭开了谜底，“知道真相不容易不仅仅指的是过程，还有结果。关于嫦娥和后羿的故事你喜欢哪一个版本？”
阴暗的环境本来就不清晰，烟雾继续模糊着他的脸，我将车窗打开通风。
当他了解这整个故事的目的，就应该已经对故事情节失去了兴趣。伸手拨开了一丝烟雾，“你肯定会选择第一个版本，”红色的火星在黑暗中抖了一下，立刻恢复正常。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对第二种更有兴趣？”他从嘴里取下烟头，把他那边的玻璃窗打开一个缝隙，将烟头扔出去，然后又关紧玻璃窗。
“因为你是你，你和我不是一路人，并且早就已经有人替你做出了选择。”热气侵占空间的野心随时随刻都表现得彻底，以我打开的那条缝隙为过渡区域，冷热形成拉锯战，势均力敌。
“你不是一直都在嫌弃我的智商吗？你说的这些话拐弯抹角，一层包裹着一层。你每一句话都想让我自己猜，如果我没听懂，那你岂不是白说了？”吸了根烟仿佛帮助他找回了理智，这是我听到他说的最聪明的一句话。
“所以呢？”我忍着笑意。
“你说清楚，一次性。”他突然伸手打开了车里面的灯。两个人的脸，没有散尽的白色烟雾都被暴露在白色的灯光下面，我突然被晃了眼，伸手遮挡。
“你终究还是怕光！”他突然笑起来，不知她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激将法，抱着以卵击石的心态证明着他一直信仰着的可笑的真理，却不知道这种行为只会加速他和他的真理的灭亡。
慢慢的适应了光线，我放下手，看着这张有些扭曲的脸，有些遗憾：“其实，你只要再忍一周就行，一周之后我就会离开，并且带上你。你会忘记这里的生活开始新的旅程，你会疯狂的迷恋上那里的日子，我会给你真正的自由。”
“自由？难道现在没有自由吗？”他反问，“我真的，看不懂你了。你说你只是找回了一段记忆，但我觉得你像是换了灵魂。”
“我可以给你的，是脱离禁锢的人性的自由。而我们现在这样，只是肉体可以到处移动而已，灵魂被装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还被虚伪的道义所蒙蔽，成为禁锢自己的借口。”我毫不留情的讽刺，宣告内心的真实想法。
“人性的自由，呵呵。”他转过头去，“你不要告诉我你所谓人性的自由就是杀人放火，烧杀抢劫。”他动了动手指，我意识到他下一步的行动，立刻给车门上了锁。
清脆的声音让他情绪爆发，“你上锁，你为什么要上锁？我要下去，放不下。”在他多次打开车门无效后，把目光锁定在我身上，掺杂着绝望的眼神一览无遗。
“打开，快打开，不要逼我动手。”恶狠狠地盯着我，喉咙里面喘着粗气，可无论如何都隐藏不了恐惧的气息。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不过，”我给自己系好安全带，然后启动了车子缓缓开出地下停车场，“不过如果你还有机会发一次狠，记得先把你眼神中的恐惧隐藏好。”
我意味深长的笑着，用余光瞟了一眼副驾驶上呆若木鸡的人，若无其事的继续我的言论：“对手完全可以凭借你的眼神看出你的情绪状态，而我刚刚看出你的恐惧只用了新一秒不到的时间。”
车出了停车场见光明，想起刚刚他说的话，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反驳：“不是我们见不得光，在黑暗中待的太久就是为了能够在光明之中更好的生存下去。很显然，你这在光明之中呆了太久的人已经失去了继续下去的资格。”车子转弯进入公路正轨。
“要不要赌一把？”看着不远处的红绿灯，我来了兴致。
旁边的人一脸防备的看着我，仿佛我下一秒就会变成地狱恶鬼，“你肯定心里也清楚，我让你知道了这么多，不可能放你回去。”
“但是打赌就不一样了，如果你赢了你就走，我绝对不会阻拦你。但是你输了，就会付出代价。”计算着红绿灯的时间，我减缓车速，顺便等待他的回应。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会放过我？只要我一出去，你就完了不是吗？”紧绷的嗓音颤抖的厉害，怀疑但还是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