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个赌气的孩子，小李加快速度，没过一会儿便超过了我，还越来越快。
我依旧不急不缓的地走，在他把速度加到最快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他就这样转过头，在倒数第二步台阶上仰视着我。
暗流涌动，无声无息。
他仿佛在等我走近，目光没有从我身上离开过。太阳毫不留情的把他所有的光和热赐予我们，或许这是我走过的最长的阶梯。
“我以为你会直接走掉，哈哈。”见他难得的严肃，我开口缓解气氛。
“赵雄，我一直觉得我和你是最好的朋友。尤其是经过那些事情以后。”每一个字都很清晰，比刚刚他故意制造的脚步声更加清晰。
“所以呢？”
“但是现在，我发现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你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也许不只是我，你离所有的人都越来越远。”他下了最后一步台阶，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平静的语调诉说着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我一直都以为是我变了，可是这完全说服不了我自己。后来，我尝试着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我告诉自己你只是更加成熟。”他往前走，绕开了行人，也不管我是否跟上，是否在听他说话。
或许，他知道我一定会跟上去。
“成为一个警察，所以我们会看到更多黑暗的角落，我们会嗅到更多血腥，有时候我们甚至会亲手去撕开包裹着残忍真相的表皮。”明明字字钻心，但从他的嘴里就这样云淡风轻的说出来。
但我还是一个单纯的警察，这些问题也曾困扰过我。但是记忆拯救了我，他让我知道人之初性本恶，而恶的源头来自内心。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我停下脚步，“难道你想要告诉我你后悔当了一个警察，还是说你想要表明你自己当一个警察的决心？”
他转过身来，“就像是现在这样，你语气和表情里面的冷漠让我感到害怕。”
我皱着眉头，“因为你现在突然说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我很烦躁。”心底思考着他是不是也发现了些什么。
“我说的不止是现在。”他上前一步，直视着我的眼睛，“从很久之前，久到我已经不记得时间，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虽然都和平常一样，但也完全不一样。”一字一顿，如同钟声在耳边不断回响，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
我屏住呼吸，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自然，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个似乎已经洞穿一切的人。
“我有些听不懂你的话，你是不是又在和我开玩笑？”暂时想要敷衍的转移这个话题，面对赤裸裸的质问我没有找到合适的应对方法。
意识到太过熟悉的人在身边的坏处，既然已经被看出端倪，那计划又要提前。
“你的身上少了些东西，也多了些东西。”他没打算放过我，他的眼睛化作一把刀，一刀一刀的凌迟着我的皮肤，身体的皮肤被一寸一寸的剥走。
“那你……一次性说清楚吧！”我也不在逃离，两个人对峙在烈日下，“可以不用隐晦和委婉的语句，我觉得以我们的关系来看，应该不需要。”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喉结滚动，有些不自然的看着我。
“你在纠结什么？你刚刚不是说作为警察就应该揭开真相吗？不管表皮怎样的光鲜，都应该面对丑陋的现实。”我继续微笑着，语气夹杂着胁迫的意味。他对真相了解和掌握的程度决定了他的命运，突然有些悲悯的看着眼前的孩子。
“你说很久之前就发现我不对劲，那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告诉我你的想法，你之前对我的态度难道都是装的？”见他不出声，我继续追问。
他肯定知道一些什么。
“你有两封信，我看到了。”他开口，表情有些为难。
我突然笑了，捧着肚子直不起腰来，周围的行人看到这个场景只会觉得我是疯子。我笑得太久，太用力，心却越来越冷。
可真奇怪，这大热天。
“还有呢？把你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我发现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终于止住了笑声，我擦掉因为大笑流出来的眼泪。
“你打电话那天，我正好回办公室拿东西，所以……”他像是鼓起勇气一般，盯着我，“我不是要故意偷听你打电话，不经意听到的内容却让我起了疑心，所以我……”他又吞吞吐吐起来。
“怎么样？”我敛了神色，冷漠的问道，事情不简单了。
“我偷听了你第二次讲电话，”他顿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睛带着希望，“只要你解释一下，解释我就会相信你，我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我一定会保守秘密。”当场竖起了三根手指，继续上前一步接近我。
不着痕迹的往后移，保持了我的安全距离。
“在这之前，能不能回答我两个问题。”看着他幽深的眸子，我拿掉了他刚刚碰到胳膊的手，拍了拍他刚刚碰过的地方。衍生的厌恶毫不遮掩，没有必要了。
没有留出时间让他拒绝，我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撇开视线，看着不远处的斑马线和红绿灯。
“如果说第一次你是偶然听到我打电话，那么第二次你是怎么听到的？”我终于还是移回视线，他额头上点点的透明液体吸引去我全部的目光。
“第二个问题，你听到的具体内容能不能重复一下。”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纸，慢悠悠的抽出一张拿在手上，剩下的放回原处。
伸出拿着纸巾的手靠近他的头部，他反射性地闪躲，慌乱的往后退了一步。手有些尴尬的停留在空中，我耐心的解释道，“你流汗了。”
警惕和防备的目光刺伤了我的眼睛，我收回手，用纸巾擦擦手心的汗。揉成一团，随手扔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这两个问题应该不难吧？这么长的考虑时间我觉得已经足够了，现在我需要答案。”不带有一丝情感的语气，我冷眼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同事。
他紧张地不知道该如何放置他的手，喉结不断滚动，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我不再压抑自己的气场，将情绪表露，这才是最真实的我。
心底冷笑两声，倒要感谢他了，按照赵雄的方式活着可真累。虽然偶尔忘记行为处事的方式，不过也会立刻进行弥补，活出自己的感觉真好。
“我不想继续被太阳晒着，可是在你回答我的问题之前，我们谁也不能离开这。”我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我，我在你身上放了一个很小的监听器，和，和我手机连着。”吞吞吐吐讲完一句话，听着也很费劲。
“放在哪里的？是林琳给你的监听器，对吧！”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张女人精致的面孔，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还有多少人参与。色字头上一把刀的这句话很对，还好我醒悟得早。
“笔，笔上。林琳她什么也不知道，我找她的时候只是说我自己进来玩玩，其他什么也没说。”他解释着，都已经到了自身难保的时候，他竟然还顾及着那个女人，可真是难得。
“呵，”暗自推测着他说的话的真实性，然后提醒着他第二个问题。
“你们说的话我很多都听不懂，但是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计划和回忆，所以我知道的很少。只要你解释，把这一切都说清楚就好了，今天我主动向你提起这些，也是怕我们之间生了嫌隙。”他又往前一步，试图说服我，又伸出一只手尝试接近我。
“别碰我！”我冷冷的出声阻止了那只手，“你下一句话会不会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既而嘲讽的盯着他。
“恐怕不止听到计划和记忆这么简单吧？要不要我帮你补充一下，暗网，庞大的帝国？”我伸手，从衣服的一角拿出那只中性笔。
“也只有你对我了解的最清楚，知道我随时把这支笔放在身上，你也知道我和你最亲近，方便下手。”我抚摸着这只中性笔，一个部件一个部件的拆开扔在地上，最后只留下一个管头。
“这么高级的设备竟然用在我身上，林琳也舍得给你？”把玩着还剩下的这一个部分，坚硬的塑料被我捏碎，一小块刺穿了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