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走到她旁边的空位坐下，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头，低声的安慰道：“别哭，别哭，怎么了？和哥哥说说。”
她重新在位置上面坐好，满是泪水的眼睛让人心生怜悯，“哥哥，你是警察对吗？你可以帮我找到妈妈吗？”
“你妈妈去哪里了？”心生疑惑，上一次也没有和她的母亲打过照面。
“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她肯定是走丢了。所以我现在要去找她，但我也不知道去哪找。”透明的眼泪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滴落到我的手掌上，一片温热。
这温热仿佛渗透进了我的皮肤，慢慢荡漾开来。
“你妈妈失踪了对吗？'你没有看见你妈妈多久了？你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什么地方？尝试联系过了吗？”很心疼眼前这个女孩，我仔细询问情况。
“妈妈她说她出去给我买个蛋糕就回来，后来就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所以我只能自己出来找她。”情绪很不稳定，我提出的问题，她也没回答多少。
公交车提示下车的声音终止了对话，我突然有些慌乱，现在的我在做什么？我在关心一个陌生人，这似乎不大符合我的一贯作风。
何况……在黑暗的角落有一双眼睛。
“下车吗？有人下车吗？”公交车司机疲倦的声音预示一天即将结束，颇有些不耐烦。
“先下车。”我伸手提过小女孩的大书包，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至少我现在还是赵雄，我这样安慰这着自己。
“哥哥，你能帮我找到妈妈吗？”怯生生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像重锤一样锤在我的心上，终究还是转了身。
我蹲下，目光和她平视，“明天我会带你去警局，你妈妈已经多长时间没有回家了？你的其他亲人呢？”稳定心神，我用淡漠的话语询问眼前的小人儿，和执行公务无异。
“星期天妈妈去买蛋糕然后就没有回来，我星期一去上学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回来过。”她回答着，眼睛一瞬间又蓄满液体。
“那也就是三天，可以报人口失踪了，你今天打算去哪？记得你亲人的地址吗？我送你过去。”本打算直接把她送到警局，可是，现在警局……去不得。
“我，我，我不知道。”她又开始哭了，烦躁和理智成为对立面，出现在大脑里，都尝试占据更多的空间。
“闭嘴，明天早上我送你去警局。如果没有地方可去，今天先跟着我。”我低声道，拧着眉毛，考虑这个行为带来的一系列结果。
可能是我严肃的表情吓到了她，哭声立刻停止，瞪大眼睛看着我。她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她告诉我现在她很难过，还有些害怕。
“走吧！”不忍再同她直视，我依旧走在前面，利用路灯为我们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判断她是否跟上。带着一个小女孩跟着我，并不合适。但是我竟然放任自己心软，我蹙眉，陷入沉思。
是不是应该提前回归的时间了。
“哥哥，”带着怯意的声音，我停下脚步，转身凝视着这个小小的身影。
她的双手绞着衣角，低头看着地面，整个身体绷得僵硬，愈发让人心疼。
“什么事？”她叫住了我，又没有继续开口，我便主动问出口，现在她的影子仿佛和记忆里面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重合。
“我们要去哪？去你家吗？”她缓缓开口，“我，我……”“咕～”她肚子的叫声替她说完了接下来的话，抬起头慌乱的看了我一眼，满脸通红，又立刻低下头去。
我有些哭笑不得，“你饿了吗？想吃什么？”我看了看周围，饭店都已经关门，只有少数的几家小超市还灯火通明。
“我想吃饺子。”她捏捏懦懦，还是提出了要求。
“走吧！”我想好了应对的方法，可以去超市买一包速冻饺子，然后回家煮。虽然也有些麻烦，不过也不是什么难事。
见我答应，她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刚刚还阴郁的表情雨过天晴。黑色的眸子里面有点点星光，她的喜悦在蔓延。
原来这么好满足。
“快走，等会超市该关门了。”我转身超前，不想被她的情绪所感染。
突然有一个带有温度的软软的东西塞入了我的手掌心，我愣了一下，低头看见她主动牵着我的手。
“谢谢你哥哥。”她说道。
路上再也无人说话，从买饺子到开了房间的门。我竟然想逃，想要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空间。
提前回归的决定已经在我脑海中成型，我不由自主的用力握紧拳头，却忘记了自己还拉着一个孩子的手。
直到她“哎哟”叫出了声音，然后挣扎着把她的手从我的手掌心拿出去，我才拉回思绪。“过去坐着等我，”简单的叮嘱了一句，我便拿着买回来的速冻饺子进了厨房。
趁着饺子下锅的空余之际，我看了一眼外面的不速之客。她坐在小板凳上，一直盯着我的这个方向，很不自在。
“你要写作业吗？”我突然想到她还在上学，为了打发她找点事情做，我探出半个身子问道，“快去写作业，不要在这盯着我。”
“作业写完了，在公园里面的凳子上写完的。”漆黑的眼睛扑闪扑闪，未干的泪水挂在睫毛上，“饺子好了吗？”她试探性的问道。
我看了一眼还没有从锅底浮上来的饺子，继续探出半个身子，很认真的摇头：“再等3分钟，你数到200。”
自然而然就说出了这句话，她已经在开始数数了，而我却愣在了原地。刚刚的这句话熟悉到我不经过任何思考就能说出来，然而这句话却也在我丢失的记忆里面。
熟悉的情景，熟悉的对话，慢慢浮现。
“哥哥，什么时候才可以吃饭？”一个小男孩眼巴巴的望着正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哥哥，叫老师。”
“老师，我饿了。”小男孩有些委屈，但还是改了口。
“再等三分钟。”男人安慰着他。
“三分钟是多长时间？”
“你数到200。”男人无奈的回答道，看着锅里面还没有煮熟的饺子。
这些情景异常熟悉，熟悉到我可以清楚的记得锅里面有多少个饺子，熟悉到我可以清楚的记得小男孩数到150的时候就吃到饺子了，熟悉到我还记得男人的每一个表情。
“哥哥，我饿了。”一个声音响起。
“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哥哥，叫老师。”我自然而然的应答着，将记忆和现实彻底混淆。
“老师？可是你不是警察吗？”稚嫩并且疑惑的声音让我猛然惊醒，转过头看见锅里面已经浮上来的饺子在开水里面翻滚。
饭后，我便让她睡觉。自己扯出了一张床垫铺在地上，躺下去不发一言。
“哥哥，能不能关灯？开着灯我睡不着觉。”
我没有回答，从地上爬起来，关了灯。
闭上眼睛，久久不能进入睡眠，翻了一个身。
“哥哥，你睡着了吗？”声音在黑暗和寂静的环境中尤为突出，我仍旧没有回答，只是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