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这么小的孩子就没有什么耐心,只要一直等不到我的回应,便不会说话。但我不知道到底是高估了我自己,还是低估了躺在床上的这个小女孩。
“哥哥,我睡不着。”她在床上翻了身,我感觉到这声音似乎离我近了一些。
“你还想不想找到你的妈妈?今天睡得太晚,明天早上起不来,我就不会叫你。”我睁开了眼睛,但是是一片黑暗,话语带着些威胁。
“我可以起来,闹钟放在我的书包里面,它会叫醒我的。”天真的声音不参一点杂质,等同于天空中洁白无污染的云朵。
“我就知道你还没有睡,你能陪我说说话吗?我……有点害怕。”一句话说到最后,越来越含糊不清。
“害怕什么?”被她这样一打扰,原本还有些睡意的我也已经清醒,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太久,竟然适应了这种环境。
遮光效果不好的窗帘给月光提供了可乘之机,一层薄薄的屏障,朦朦胧胧的光和影,屋内轻微的呼吸声,屋外偶尔路过的车辆。
“我也不知道。”小女孩唯唯喏喏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我把头的偏向进行调整了,小小的黑色身影趴在床沿上,她的脑袋探出床外。即使是如此漆黑的夜晚,通过淡淡的月光,可以瞧见她眼睛里面微弱的光芒。
“何草,我叫何草,是小草的草。”果然是小孩,玩性大,见我主动和她说话,显得有些兴奋。
“何草,”我重复了一下她的名字,“天涯何处无芳草。”脑海中立马闪过这句诗,不由自主的念了出来。
耳边又是一阵响声,等我再次看向她,小小的声音已经爬了起来,坐在床边。屋子倒是越来越亮堂,透过那一层布我可以想象皎白的月亮。
在黑暗中,她不断的点着头,“妈妈也是告诉我我的名字取自天涯何处无芳草,这句古诗词的。”满是欣喜,不过又突然落寞起来,刚刚的喜悦消失不见。
黑夜再次沉寂。
“怎么了?”我问着坐在床边的女孩,她显得有些孤寂,铺天盖地的黑暗将悲伤的氛围越描越浓。
“我想妈妈了,她到底去了哪里?会不会不要我了,和爸爸一样。”微弱的声音伴随着浅浅的呼吸,她在这么小的年纪里面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不要想了,可能你妈妈只是迷路了,所以暂时回不来。”我安慰着她,又觉着这安慰的话少了些东西,起不到我所预想的效果。
“明天早上我就带你去警局报警,那些警察叔叔一定可以帮你找到你妈妈。”我又补充着,这话明显起了作用。
女孩从床上跳下来,蹲在我旁边。没有和别人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过,我不由自主的朝后移动了一下身体,给面前的这个小小的身躯留下足够的空间。
“哥哥,你能不能抱着我睡觉?我睡不着。”她把脸凑过来,试探性的问道。
“那你前几天晚上是怎么睡觉的?你应该是一个人呆着的吧!”我戳破她的小心思,同情需要底线,她并非非我不可,那我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何况,今天把她带回家里面,我现在已经后悔了。这不是我一惯的做事风格,尤其是记忆里面的自己。
“在家我都有熊妈妈陪着,可是它太大了,装不进我的书包。”委屈的语气缓缓的解释,仿佛下一秒钟就能哭出来。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你想睡地上,还是床上?”
刚刚熄灭光芒的眼睛别瞬间又被点燃,她在我身侧躺下来,慢慢的移动着身子朝我靠近。
“我可以抱着你吗?就一个胳膊。”她还不满足,得寸进尺。我只是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她,这委婉的拒绝没有被厚脸皮的小姑娘看懂。
软乎乎的两只手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抱住了我的胳膊,她顺便把脸也贴了过来。我用了些力气,但是没有把胳膊抽走。
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黑乎乎的脑袋,也就任由她去了。反正只有不到七个小时的时间,权当做任性好了,她的任性同样也是我的任性。
抵挡不住的睡意侵略整个城市,我也没有逃过魔掌,进入梦乡。
早晨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叫醒,我皱着眉头,睡意还没有完全消散,这声音也无休无止。
想要起床寻找着声音的来源,胳膊一阵麻木。我偏着脑袋看着蜷缩在我身边的女孩,她还是紧紧的抱着我的胳膊,姿势竟然没有改变过。
令人烦躁的声音继续回荡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面,我缓缓的抽出胳膊,然后起身。罪魁祸首是何草书包里面的闹钟,关了闹钟,房间终于重新回归安静。
“哥哥,要走了吗?”她竟然醒了,半跪在床垫上,用手揉着眼睛,满脸的困意。
“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早上吃饺子行吗?”我转身进了洗手间,询问着她的意见,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有些疑惑的想要一探究竟,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躺在床上。
我无奈的摇头,看来她又睡着了。
“咚咚咚,咚咚咚。”对着镜子洗漱却隐隐约约听到敲门的声音,吐掉了口中的泡沫,用清水洗净最巴。
“谁啊?”朝着门口走去。
现在在我看来,根本不可能有人来找我,除了他们。可是这时间……未免也太早了些,穿过小小的客厅,目光略过挂在墙壁上面的水墨画。
敲门声已经停止,无人应答。
我打开门没有发现人的踪影,一个快递箱子放在门口的地上,我蹙眉,从地上捡起了快递箱子,再次确认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快递单上面斜着赵雄签收,有地址却没留电话号码,发件人的那一列全部都是空白。又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快递包裹,过去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仿佛回到了昨天。
我冷笑一声,将这个没有多少份量的箱子随意扔在桌子上面,回来洗手间继续刚刚没有完成的洗漱。
进出厨房,路过客厅,总是能看到被送上门的箱子。我只是冷眼瞧了两眼,并不着急打开。烧水,煮昨天剩下的饺子,叫小姑娘起床,所有的动作井井有条。
“坐下吃饭。”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贤惠,盛好饺子放在桌子上,对着正在洗手间的何草催促一声。
白色的雾气从碗里面升起,我碗里的饺子已经接近尾声,全部下肚。可是厕所里面的人还没有出来,过了半晌,洗手间的门终于打开。
她一只手抓着头发,满脸涨的通红,有些不自然的看着我。
“快过来吃饭,等会该冷了。”我招手让她过来。
“头发……”她嗫嚅出声,脚步移动很慢。
“头发怎么了?”我把目光从她的脸上转移到头发上面,看不出来有任何不妥。看了眼另外一碗还没有动过的饺子,我起身朝她走去。
“头发怎么了?”我又问了一遍,低头观察。她的手终于从头上拿下来,不过在这一瞬间,被合拢的头发立刻散开。
“你不会梳头发?”我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伸出手触摸到了她柔软的发丝,“可是,我也不会梳头发。”有些无奈的开口。
“你先吃饭,等会再想办法。”我安慰着她,这算不算在提前感受作为父亲的生活,脑子有些混乱,一个小男孩模糊的身影在脑海里面一闪而过。
在我抓住它之前,却以及消失得无影无踪,双手成拳不自觉得握紧,难道还有些记忆没回来?
何草坐在一旁开始乖巧的吃饭,我独自站在客厅中间,把目光完全停留在占据客厅墙面的那幅画上。
这是因,帮助我拾起记忆的因。这副画在我眼中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把这画送进来,竟然只是为了做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