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的敲门声,敲得我心里“砰砰”直跳,一切都是在一念之间的事,我在暗自给自己打气,准备把门打开后,不管她用的是什么借口,我都必须先下手为强。
我就不行象自己这么年轻英俊的城市人,还征服不了一个农村的女人,她能嫁给二婚的,年近五十的廖科长,难道还真会对我坐怀不乱,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不过我想到,自己肯定不能穿着军装干那种事,立即把军帽和上衣脱下,快速往桌子上一扔,又听到她“笃笃笃”地敲了三下门。
“谁呀?”
我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深深喘了一口气,借以缓解心中的紧张和慌乱,没等她回答,伸手就去开门。
“哎,同志,”我刚刚把门打开,却听到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请问张子晨家是住这里吗?”
这时我已经打开房门,站在门口的廖春香正回头朝楼下的拐外口看去,从那里上来了两个穿四个兜的中年解放军干部,我觉得有点面熟,一时想不起来。
没等廖春香开口,我立即问道:“我就是,你们......”
这时我才忽然想起,他们是武装部的干部,当兵在武装部集合的时候看过他们。
廖春香看到我站在门口,立即闪到了一边。
那两个干部走过来笑着对我说道:“哦,你就是小张呀,我们是武装部的。”
“哦,那快请进。”
他们俩走了进来,廖春香见状转身朝楼上走去。
我转而问他们:“两位首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其中的一位说道:“是这样的,我们刚刚接到你们部队的长途电话,是你们团政委打来的,命令你立即赶回部队去!”
“啊?”我心里一怔:难道是要和苏修打仗?
另一位拿出一张火车票递给我:“这是我们受部队的委托,给你买的今晚从南昌到北京的火车票,等会我们武装部会派专车送你到北京去,请你准备一下。”
我没想到这么急,伸手挠了挠耳根:“这......就现在吗?”
“是的,或者是晚上十点的,但我们只能等火车,不能让火车等我们,何况从我们这到南昌还有两、三个小时的路要赶。”
“要不等下我妈回来吧,她马上要下班了。”
“这样吧,”其中的一位说道:“你跟他先走,我在门口等你母亲,把部队要你立即返回的情况告诉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不能在拖延了,万一要是和苏联开战,我在这里拖拖拉拉的,武装部的人还以为我胆小怕死。
“好。”
我转身穿好军装戴好帽子,又跑到房间准备好行李,大步流星地从房间出来,跟着他们下楼,其中一个就在楼道门口等着我母亲,另一个带着我走到院子门口坐上一辆吉普车,风驰电逝地朝南昌赶去。
这次的突然离开,我心里没有什么对父亲或者石宝红的什么遗憾,只是觉得廖春香这只已经到嘴边的鸽子飞了,心里真是很不干。
我们赶到南昌时是晚上八点,武装部的人很客气地请我在餐馆里吃了一顿饭,我让他们先回去,他们却一直陪我等到十点,把我送到车厢,看着火车驶离站台后在离开。
这一路上我也没想别的,除了廖春香以外,我觉得神仙的预测也有不准的时候,什么知音不知音的,劳资连个女人味都没闻到。
直到若干年后我才知道,白胡子老人所说的知音,却是还俗以后的老许头。
在北京换乘驶往东北的列车后,我才开始显得既紧张又兴奋起来,从小就想成为王成那样英雄的我,一想到马上就要拿起武器和苏军干,心想:有紫气护身,杀他们个人仰马翻,立个什么一等功成为战斗英雄应该不在话下。
到那个时候,劳资戴着军功章,穿着四个兜回去在石宝红面前打个转,非让她后悔死不可。
火车在市里停下后,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我走出车站验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干部模样的军人,手里举着一块大牌子,牌子上写着我的名字,看到身穿制服的军人,他都有凑过去问一声。
我走到他面前说道:“首长,我就是张子晨。”
“哦。”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后,说道:“我是师部保卫处的,请给我来。”
由于上次被高干事,也就是现在高副站长煽了一耳光,踹了一脚之后,听到“保卫处”几个字心里就发怵,别说还是师部保卫处的。
虽然我没做什么坏事,但还是阴沉下脸,一言不发地跟着他走出车站广场,被他带上了一辆边三轮摩托车。
我抱着行李,被安排在车斗里坐着,开车的是个两个兜的战士,不过看得出是个老兵,那个干部坐在他的身后,我们坐稳后,摩托车“呜”地一声朝师部驶去。
师部在市郊,和车站刚好一东一西,摩托车在路上大约行驶了四十分钟,而在这段时间里,我忽然想起离开部队时,副主任一脸阴沉地对我说过的话——“小张,以后要是有人问起你的时,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知道吗?”
尤其是后来他又莫名其妙地冒出那么一句:“你替勇儿看病的事,我知道吗?”让我感到问题有点严重,而问题的关键很有可能出在副教导员身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部队急着叫我回来,肯定不是苏军打过来了,一定是为了我所干的那些封建迷信的是,副主任让我“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其实是反话,就算我顶不住要说出那些降魔驱鬼的事,至少不要把他给扯进来。
假如是到团部我不怕,毕竟他现在是政痣处的副主任,可现在是师部呀?当初团部保卫处的高干事都那么凶,师部保卫处的干事们还能和善到哪里去?
我一路上琢磨的是,一旦真的因为这事,要是被逼不过的时候,我是保护副主任好,还是把他拖下水更安全些?我一个士兵他们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要是捎上副主任是不是可以当我的挡箭牌呢?
摩托车快接近师部的大门时,我发现师部比团部要大气多了,同时也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和莫名的恐惧,我基本上可以肯定,只要几个干事上来一围,我尼玛什么都会说出来的。
这和勇敢不勇敢,怕死不怕死没有关系。
如果面对的是敌人,我肯定宁死不屈,就算被打得皮开肉绽也是英雄,被推上刑场还是烈士。
可现在我面对的是自己的上级和组织,任何欺骗和负隅顽抗,无疑都是“自绝于人民”的死路一条。
我被送到师部招待所一个单间里住下,接我来的那个干部什么都没说,只是叮嘱我没有命令不准离开招待所,吃饭的时候会有人叫我。
他刚走不久就有一个老兵叫我到食堂吃早餐,忐忑不安的我吃着馒头如同嚼蜡,就像是伸着脖子等着被人砍一样,那种滋味真不是人受的。
吃完早点刚刚回到房间,接我来的那个干部,带来了一位看上去级别更高的干部,看上去已经五十多了,魁梧的身材一身正气,看上去绝对是师一级的大干部,因为团长和政委的气质和他无法相比。
他向走到我的房间门口,接我来的那位干部在跟在他的身后,对我说了声:“张子晨,副师长来看你了!”
我一听是副师长,莫名其妙地便吓得浑身哆嗦,“啪”地一个立正给他敬了一个礼:“报告首长,我是三团一营后勤保障供应站的文书张子晨。”
嘴里说着,我的心里却已经慌了神。
我忽然想起老兵们说过,副教导员之所以与陈玉芬结婚,还是他做的媒,怪不得我告诉副主任副教导员的事,副主任晚上回来后,第二天整个人都变了,看来他已经意识到,副教导员要通过副师长找他的麻烦。
我报告完毕之后,副师长没有立即吭声,接我来的那个干部见状,立即知趣地离开了门口,走开之前还把门给带上了。
副师长这才从我面前走过,走到床上坐下,我跟着他转身,等他坐下后,我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副师长突然看着我问道:“小鬼,今年多大了?”
“报告首长,我今年十八......哦,上个月满了,现在应该是十九岁了。”
“听说你们过去的教导员,也就是现在的团政痣处副主任,他家孩子病了还是你给瞧好的?”
“报告首长,我不会看病。”
“听说你会巫术?”
我吓了一跳,赶紧说道:“报告首长,我不会。”
“是吗,”副师长说道:“可我听说你们副主任不仅让你给他孩子看病,而且还叫你给你们的副教导员的女儿和妻子看过,说是什么鬼魂附体,有这么回事吗?”
副师长面无表情,既不是那种严厉、严肃的样子,也没有丝毫的和蔼可亲,貌似平平淡淡,却是不怒自威。
而我突然意识到,即使他在问我会不会巫术的时候,貌似一笔带过,却把重点放在是不是副主任叫我去看病的问题上。
显而易见,不管是副教导员还是副师长,应该都不会跟我一个新兵蛋子过意不去,他们的目标应该是针对副主任的。
想到这里,我在释怀的同时,又觉得绝对不能落井下石,只要他们最终的目的不是针对我,我就一点都不在乎。
“报告首长,”我解释道:“我是在替公社小学办墙报的时候,听孙校长说她孩子高烧不退,想到老家的老人们说过,一般小孩高烧不退,都是被什么给吓着了,只要晚上去烧烧纸就可以了,所以我是主动到她家去,在门口烧了些纸,至于她孩子是不是因此而退了烧,我也不太清楚。”
“那去你们副教导员家里,难道不是你们副主任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