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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五章 油灯如豆

  李正坤被昌小缦骂得浑身直冒冷汗,虽然她手中的水果刀已被他缴下,但从她口中迸出的冷语恶言,却如一柄柄锋利刀剑刺向李正坤,令他避无所避,只能以肉身相迎。万千刀剑加身,已成刺猬矣!

  李正坤脑中一激,犹如曹操被陈琳讨檄所骂,瞬间变得清爽而恐惧,他将水果刀还给昌小缦:“我不愿跟你结仇,你告诉我,此仇如何了断?”

  昌小缦盯着手里的刀,忍不住微微发抖,眼光移开,望着街上如织的车流,低喃道:“除非——你能让我父亲活过来!”

  “好——就这么办!”

  “什么?”昌小缦盯着他,眼里升起一片迷茫。

  李正坤道:“一言为定,如果我让你父亲活过来,我们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我父亲已送到殡仪馆,人已入了冰棺,你说什么胡话!”

  昌小缦扔下水果刀,流泪奔去。

  李正坤赶到桑大图书馆,在一个偏僻角落出身,寻到书僮包振堂,命他拿着自己的名贴去拜访凤山城隍乐武,需如此如此。

  李正坤的忙乐武当然得帮,赶紧派出一队衙役,速往黄泉路方向寻找新死不久的昌星生。

  昌星生的魂魄正跌跌撞撞向着鬼门关方向走,突然从后面旋风般拥上来一群古代衙役装束的人,将他围在中间。

  一个衙役喝道:“你可是桑青大学昌星生?”

  昌星生答道:“我是昌星生,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道:“我们不是人,是鬼。你也一样。别往前走了,快快跟我们返回凤山。”

  昌星生蓦然跪到地上:“我冤枉,要求见你们老爷!”昌星生转轻工学院之前是学历史的,对古代官制有了解,觉得既然有衙役,便肯定有老爷,因此跪地喊冤。

  衙役十分冷漠:“你冤不冤枉管我们老爷甚事,赶紧起身回走,误了事城隍老爷责罚我等,我等便要折磨你。”

  昌星生可不愿放弃这根救命稻草,他就是这种性格,仍然跪在地上,叫道:“城隍老爷正该管地方治安,我不是自杀,是桑青大学副校长王庆推我下楼,夺我性命!我有冤,要告状。”

  衙役横过手中长矛,用矛柄狠击昌星生背,昌星生扑面倒地,口吐鲜血。衙役喝道:“老爷管不管治安由你说了算!快快起身赶路,再要啰皂,就用矛尖刺穿你心肺。”

  昌星生心中生寒:我他妈也是官儿,可你们比我还黑暗!

  不敢再言语,只得忍痛起身,跟着一帮衙役往回走。

  进了凤山城,来到一座清俭的衙门前,上横一方扁额:凤山城隍。昌星生心想:果真来到城隍衙门,等会儿见了城隍老爷,我再跪地呼冤。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儿难缠,这帮衙役定然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不给钱不行方便,可惜我死得匆忙,身上没有带钱,但这不是受他等折磨羞辱的理由,若是见到城隍老爷,在告状的同时,也要控告这帮虎狼鬼役!

  一念未完,从衙门里走出一个死龄大约六十来岁、斯文儒雅的老鬼,看着不象威风八面的城隍老爷,倒象衙门里的师爷。昌星生觉得,师爷先来了解案情,再向城隍老爷禀报,老爷再视情升堂,倒也合符过去衙门里审案程序,我的冤情不防先向师爷倾述,至于控告衙役的粗暴执法,恐怕还是等见到城隍老爷,再告为妥。

  这个念头也还未完,就见众衙役纷纷掉过矛头,用粗壮的矛柄密集打来,用力之大,似乎这帮虎狼役已知道自己要控告他们!

  昌星生文弱之躯,怎堪如此暴打,立时倒地,呼号翻滚,惨不可述。

  等衙役们停手,昌星生已满身伤痕,血流遍布,不仅痛彻心肺,而且头昏脑涨,心生极恐。他认为被打了很久,其实衙役们才刚热身,是老鬼怕虎狼役下手太重,打坏了不便行事,才劝止了衙役。

  这个老鬼便是刚从城隍衙门走出,要带走昌星生的包振堂。

  一个衙役蹲下身,伸手用力拍拍昌星生血污肿胀的脸:“昌星生,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昌星生哭道:“不知道!为什么呀?不讲道理啊!还有没有王法?讲不讲法制?”

  衙役笑道:“打你就是王法。但我们还没打够,你也远没受够,还早着哩。不急,后面有的是时间。不过刚才打你,却并不为行王法律条,而是用棍子告诉你,跟这位老先生走,要听他的话,他说往东或往西,喊你站住或卧倒,你都必须丝毫不打折扣地立即执行,要比狗还听话,比猪还老实,如若不然,就是这下场!”

  衙役站起身,倒过矛柄,死命抽打在昌星生身上。意思是再给他示范一下。嘿嘿。

  昌星生痛得差点没昏过去,惨叫道:“要我做什么,你就讲嘛,我又没说不听,为什么要用如此酷烈手段!”

  衙役道:“怕你不听。”

  众衙役笑道:“正是此理。”又纷纷举起矛柄,狠抽躺在地上的昌星生。

  昌星生挣扎着对老鬼喊道:“老先生,求你快带我走吧,如若不然,恐怕我得死在他们棍下。”

  包振堂道:“你不起身,如何跟我着走,莫非想我拖着你走不成?”

  一语提醒昌星生,他死咬着牙,拼命翻起身,冒着雨点般的狂击,惨叫着抱头窜出,奔出一箭之地,才敢停下来。回身见那帮衙役都笑呵呵地站在原地,并未持矛追上来,方才心头稍定。

  包振堂走过来,也无言语,带着他往前走。昌星生忍着巨痛,一瘸一拐地跟着,每走一步都感到骨在折断,肉在撕裂,痛不欲生。走了一阵,实在坚持不住,遂一屁股跌坐地上,呻吟呼痛。

  包振堂盯着他,冷冷地道:“你是一个教授,读了几十年书,从事着教书育人的神圣之业,难道不知道为人师表者,修身立德乃是根本,居然对跟你女儿同龄的女学生实施性骚扰,如此卑劣恶心之事,你是怎样做出来的!”

  昌星生惭愧地低下头:“古人云:食色,性也!我也知道这么做不对,但不能控制自己。”

  包振堂扬手扇了他两耳光,又踢了两脚:“下贱东西!起来,快走!”

  想起衙役的话,昌星生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只得咬牙起身,继续跟着走。

  穿过城北和城东,进入城南,来到离桑青大学只有几公里远的一座殡仪馆,昌星生的遗体就放在这座殡仪馆内。时间已是傍晚,灵堂早已布置停当,昌星生的老婆忙进忙出,奔波安排丧仪诸事。她臂缠黑纱,面无表情,看不出内心是难过还是无所谓,只有稍得空闲坐下来歇息,拥抱着还在上小学的小女儿时,眼角才流露出悲伤和怜痛。

  昌星生的大女儿昌小缦,披麻戴孝,呆坐在灵堂角落里,既不帮着招呼前来吊唁的客人,也不帮大不了她几岁的继母做其它的事,只在继母忙碌时,照看一下同样披麻戴孝的小妹妹。两姊妹也无多少言语,一并呆呆地坐着。

  昌星生看得肝肠寸断!

  包振堂将他带到位于大厅正中靠后的冰棺前,扯掉搭盖在上面的黑布,透过棺盖上的玻璃,昌星生看见自己的身体静静地躺在棺中。摔变形的部位在遗体入殓时已修饰矫正,面部化了妆,在荧荧灯光下泛着亮丽的红光,看着比活着时还精神。嘿嘿。

  从阳间视角看来,冰棺上的黑布滑落下来,有人过来捡起,重新搭上。

  包振堂问昌星生:“看清楚了?”

  昌星生点点头:“身体收拾得还不错,就是衣服……”

  包振堂喝道:“谁让你看尸体了,我让你看冰棺盖子上的搭扣。”

  “这倒没注意。”

  “你以为是照镜子呢,傻x!”包振堂不觉骂道,“一会儿有人过来打开棺盖上的搭扣,你就立即跳入棺中复身,掀盖下地,跟着他走。”

  “你的意思让我起死回生?”昌星生瞪大了眼,不相信这是真的。

  “不是我的意思,另有其人。照我的意思,对你这种衣冠禽兽,现在就该推入地狱受苦!”

  昌星生不敢再言。

  深夜十二点,阳间已经夜阑人静,大厅里帮忙的人和殡仪馆工作人员均已离去,只剩下昌小缦和她继母、同父异母小妹妹三人,孤独凄清地守在灵堂里,烧纸添灯,陪伴着“昌星生”。

  突然,殡仪馆全部停电,灵堂里顿时一遍暗黑,只有冰棺前那盏引路油灯,摇曳着如豆的火苗,撒出一片若明若暗的光线。

  昌小缦和她继母都感到身边冷气拂拂,就跟进入冷冻库一样,牙齿打颤,身体发抖。恐惧瞬间升上心头,将她们紧紧攫住。

  她继母颤抖着抱着已在怀里沉睡的小女儿,说道:“小缦,你去殡仪馆值班室问一问,怎么停电了?在检修没有?虽然天气还不是太热,但冰棺也不能长时间断电,怕人坏了。”

  昌小缦想站起身,手脚却不听使唤。潜意识里她并不想在这黑灯瞎火里出去,穿过好几个都在“营业”的殡仪馆大厅,去寻找值班室。当然,呆在这冷风环绕的灵堂里,感觉也好不到哪儿去。呵呵。

  正百般纠结,灵前的油灯也蓦然灭了,似乎被风吹熄,陡然间伸手不见五指。昌小缦和她继母都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叫。

  她继母抱着熟睡的小女儿,招呼昌小缦一起去值班室,昌小缦赶紧起身,抓着她的胳膊一起慌慌地走了出去。

  阳间半夜时分,对于阴间来说,正是大中午,光线亮堂,昌星生对昌小缦和她继母的恐惧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十分不忍,正打算应该做点什么,突然瞥见从大厅侧门奔进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