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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就像萧明远说的那样,有萧家挪用赈灾粮款这件事在前,萧城只怕这辈子都难再踏入朝堂,侥幸留下一条命来,他的银枪也再不能为江山而舞了。
萧明远看着苏南书,言语之间尽在掌握中,【孩子,去看看萧城吧。】
苏南书抬起头,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
从萧府到地牢只有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马车在街上摇摇晃晃,不一会儿就到了黄土方城之下,城墙有近十米高,两侧重兵把守,寂然无声。
苏南书带着锥帽,身穿一件水青色苏绣披风,胳膊上挎着紫藤竹的食盒,身条纤细,似弱柳扶风,走在这死牢之中,仿若死地拂过一缕清风,旁人皆忍不住侧目看她。
苏南书本就低着头,这下子将锥帽拉得更低了。
她跟着前人脚步走了很久很久,终于在一座不高的钟楼前停下脚。
门被推开,扑面一股发霉的湿气,紧接着就是一股恶臭,底下漆黑不能视物,苏南书紧紧地跟着前人,生怕落下一步,就再也找不到方向了。
【啊!】
脚下忽然一软,她不知踩到了什么,便弯下腰细看,原以为是角落里的死老鼠,却不想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失声叫了起来。
那是一支人手。
鲜血淋漓,千疮百孔,这双手的主人趴在地上,浑身上下几乎没一块儿好皮,他将手伸出牢笼,伸到过道上来,抓住过路人的衣角,嘴里喃喃,【冤枉,我冤枉啊——】
苏南书吓得噤声。
【苏南书?是你吗?】
角落里忽然响起萧城的声音,苏南书如逢大赦,回应着,【是我,萧城,你在哪儿?】
领头的狱卒用铁棒敲了敲,呵斥道,【安静点!】,说罢,指着前头,【在这儿,有话赶紧说,一盏茶的工夫,我下来喊你。】
苏南书低着头道谢,见狱卒走过,才敢摸索着往前。
这地牢修在地下,将门一关,暗无天日,只怕连昼夜都不晓得。
她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着,手指头碰到冰冷的栅栏,她吓得瑟缩了一下,下一秒,一双温暖有力的手就覆盖在她手背上。
苏南书赶忙走得近些,低声说,【萧城,我给你带了些干净的水和干粮。】
萧城接过,问她,【是父亲带你进来的?】
苏南书点点头,之后又想起这里这么黑,他一定没看到,便低声说,【是,谢氏怂恿刘家到府上来闹,我没有妥协,硬要一纸御状告到陛家再翻案的意思——】
【萧城,你怎么能认罪呢?】
他没回答苏南书的话,反而是笑了笑,声音轻轻的,【我以为,你收到那封和离书,会气得直哭呢。那封信柳虎给你看过了吧——那是我的心里话,苏南书,我想,或许我并没有做好成家的准备。】
【在边塞十余年,我活的自由,却也散漫,你问我为什么认罪,因为在我看来,无论是封侯拜相,还是游历山河,都无所谓,我对往后的日子,没有什么规划的。】
他动了动身子,大概是伤口太疼了,他停了一下,才继续说,【可你怎么行呢?你总不能跟着我颠沛流离,若把你扔在萧家,那不是误你终生吗。】
苏南书没有说话。
萧城这番话说的理智清醒,说的潇洒坦然,她还有什么可说呢?
难道要她说,不,我不要你这样,我要你冲冠一怒,我要你吞吞吐吐,我要你误我终生。
【我明白了。】苏南书低声回应着。
【吱呀——】
身后的大
门开了,透进一丝若有若无的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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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南书这才看清眼前的人,他很不好,伤口大大小小横亘在后背上,衣服被血浸得通红,地牢
【快点儿!到时间了!出来!】
狱卒敲了敲铁门,向里头喊着。
苏南书站起身,慢慢向外走着,忽然,她停下了脚。
【萧城,我不想回家。】
苏南书看着萧城,心脏在胸膛里跳得好大声,她庆幸这里这么黑,萧城才不会看到她涨红的脸,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在说什么。
【我对往后的日子,原本也没有什么规划的,可是——可是那晚过后,我——我开始有了,我想,每天都能听到你讲的故事。不论是在萧家,或是在哪里。】
话音落下,四周寂静。
【快点儿!】狱卒扯着嗓子催促。
苏南书转过身,拉低了锥帽,急忙忙向外走去。
直到苏南书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那扇铁门重新落下,四周又恢复到了原有的黑暗中时,萧城依旧维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没动。
他的眼前,恍恍惚惚,又回到了很久很久暴雨那一天,苏南书怕雨水浸湿鞋子,便怀中抱着伞,躲着水坑,蹦蹦跳跳地向他走过来。
可她的鞋子还是脏了。
狱门打开时,他分明看见地牢里潮湿肮脏,泥巴糊满了她的鞋子,污了她的裙摆,那个往日里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小公主终于不再顾忌她的鞋子,而是蹲在牢狱门口,红着脸对他说——..
【我想每天都能听到你讲的故事。】
他嗅了嗅,空气中好像有一丝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好像是他的脸。
烧起来了。
*
深夜,萧明远站在萧勉的榻前,一把扒开他的裤子。
淤青仍没有消下去。
萧明远眼中怒火将起,一把将躺在床上装疯卖傻的萧勉拽起来,抡圆了胳膊给了他一巴掌。
萧勉被打的连滚带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畜生!懦夫!那是什么人——那是你的嫂嫂!】他高高地举起手,最终还是没能落下,【你像不像个男人——出了事儿,躲在你母亲的屋里装疯卖傻!好啊,真是我的好儿子啊!】
萧勉趴在地上,呜呜地哭出声来。
萧明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哥哥将一切都揽下来了。】
萧勉这才抬起头,爬行向前,抱住萧明远的腿,哭着说,【父亲,我知错了——】
谢氏一边看着萧明远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问,【老爷,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赈灾粮的事儿,只是我愚钝,做的不好,您可千万不能怪罪我呀。】
萧明远冷笑一声,【我今日放她去地牢,成或不成,都在今晚了。】
【去地牢?】谢氏正要发问,忽听身后有人叩门。
【谁呀?】她皱着眉问。
【二娘,我是苏南书。】她的身影映在门前,瘦瘦弱弱地,声音却安定平稳,【赈灾粮的事儿,我想出两全的办法了,劳您开开门,让我进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