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想让我怎么追,我就怎么来。lehukids.超越自己比较难,但我绝对不会输给你的那些前度。
“好了,我说完了。
“你是不是也有话,得跟我说?”
她的话特别简单。
她的话就是,汤毅凡你看看,你真是让我成了一个傻瓜、白痴,贱人,还有混蛋。
还有件事、有个人她想问清楚。
“你还记得虞雪吧?那次,就是gala没去成的那次。坐在公寓外面,你说,‘她不同’,为什么你会那样说?”
毅凡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
“哦,那次啊……对,”他走了回来,“是我弟。虞雪的父亲是出车祸去的……是我弟跟人飙车出的事,我对她有愧。也是意外,我发现她也在巴黎,还跟你是同学。留学在外的都不容易,这女孩又特别要强,所以能帮她的我就帮了,就算不能补偿虞雪父亲的命,但至少能照顾好虞雪,这是我应该的。
“这姑娘是真的特别好,我老想让你受受熏陶,你就不听。”他批评她,“对了,上学期末,她母亲突然生病,她就提早回国了,耽误了一门考试,好像最近要回来补考,估计你能碰见她。”
这时,他看了一眼窗外,天气晴好。
“那,你收拾收拾,去我那儿吧。”
他第n次充满鄙视地扫了一圈行为艺术家的房间。
就是在那一刻,易微婉才对这发生得太快的一切,突现心悸。她一向是信幸运而不信幸福的,而她现在没有感觉到幸运,一点也没有。但她知道如果说出来,以此作为不跟他回去的理由,他根本不会理解。毅凡是那些人中的一个——当她提到幸运符,他会迷惑地答,啊?
如果回去阿泰内广场,她是不可能住回她的芭比房了。其实这不成问题,因为即便从前她还有芭比房住时,其实半数时间也是在汤毅凡的卧室里睡的。理论上来说,她甚至更喜欢他的床,房间面积有一百三十平方米,比她的芭比房还要大二十来平方,他们的房间都有能看见埃菲尔铁塔的落地窗,但他的多一个好大的阳台,所以她完全乐意赖在他的房间里。
可问题就是,现在,他们怎么还能乱七八糟地睡在同一张床上?
“我还没睡过觉呢,困得慌。明天再说吧。”
“那你也不能在这儿睡。这门都坏了,你就不怕睡着睡着有人进来先奸后杀?”
他还一脸无辜,好像门坏了跟他没关系似的。
“所以你快点把门给我修好啊!”
汤毅凡挠挠头,他显然不会修:“这样吧,你睡你的,我帮你看门。”
那就这么办。
微婉一面闭上了眼睛,一面心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在期待什么。
她终于睡着了。
她例行地做了噩梦,这次穿越回到很多的前度场景里。梦醒,一觉从白天到傍晚。
毅凡安静地在一边看门。
他专心致志地对着那个ipad,好像在写邮件。见她醒了,他微笑地问:“饿不饿?”
她没答话,直接跑下床去刷牙,行色匆匆。刷好牙后,她奔回愣在椅子上的毅凡面前,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舌头送进了他的嘴里。她马上就得到了回应,在他强大的臂力下,她整个人跌进他的怀抱,一把塑料小椅子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行将塌陷。
那个吻的具体持续时间,如果你问他们两个,他们是有完全不同的答案的。易微婉小姐会很认真地回想,然后很认真地答,不知道,反正松开的时候,她的脸都青紫了,窒息窒得。
当然你也可以问汤毅凡先生,但他的答案会是臭脸不耐烦和“关你什么事”。
总结下来,就是双方都享受得忘记了时间。
区别在于,一个承认,一个不承认。
唯一可以达成共识的是,是在那个吻结束之后,她抬起头来,发现他的表情中是前所未有的温暖。他从没这么细心柔和地端详过她,手还搂着她的腰,轻轻地抚着,好像再也舍不得放开。他笑说:“你啊,这是怎么了。”这却不是一个问句。
易微婉没有解释,她其实怕自己失掉了爱的能力。一年时间没有人在她的身边,她已经忘了恋爱是怎样的,也险些忘了自己曾经无能力去跟喜欢的男人温存。她很怕,自己对毅凡也只是喜欢,不是爱。幸好,老天不是那么残忍。
“我看你是真的饿了。”他收了体味的目光,宣告自己以强大的肺活量取胜,“走,吃饭去。”
事后易微婉就经常索吻,起先汤毅凡还比较配合,后来他就恼了。原因是,她想亲,他都得接着;但他想要的时候,就得看她愿不愿意,愿意则赏他一个,心情不好则扭头躲开,理也不理。恼火之下,他单方面把接吻前要请示的条例给废了。
他也对她想亲时提出“动议”的形式进行了修正:“想要的时候,你可以给个暗示。”
他也需要考虑一下是否采纳。
易微婉以手撑额,深刻地发出了“我靠”的感叹,然后这厮就飘飘然地将她手腕攥着,找准她的唇,开始缠绵。那吻她的姿态,犹如螺钉想将一件衣服钉在墙上。一来,这个姿势会让她后背被硬墙板硌得很不舒服;二来,她能做的事只是用自己的舌头按摩一下他的,她是完完全全地被入侵,根本不给她机会反击;最关键的是,强吻这件事,是男人不尊重女人的表现。
但在她亲爱的男朋友的观点看来,这才是一个吻该有的模样。
他揉揉她的头:“这个暗示就很靠谱。”
微婉朝天翻了个白眼,天底下只有这位爷,会觉得女人骂脏话是种求欢的暗示。“你们这些王八蛋都有把女人按在墙上的爱好?”
他倒表示拒绝讨论细节了:“晚饭吃什么?”
将门稍微掩上,伪装一个完好无损的状态,他们就去吃晚饭了。不是巴黎治安好得可以夜不闭户,而是她着实没什么可给人偷的东西。
她不想走得太远,于是在楼下一家小饭馆吃汉堡和薯条。以前他们都是面对面坐,这次决定,要并排坐。她喜欢吃酸黄瓜,他就把他的都拨出来给她。去和回来的路上,他都牵着她的手。那只是很短的一小段路,但她想说,在暧昧不明的黄昏下,楼与楼之间狭窄的巷道上,她隐约瞥见了爱情的真容。
她又看见了幸运,当她用颤抖的手指去触碰它后,又猛地回缩,因为那不是幸运,而是某种她从不认识的东西。
可能,那就是传说中的幸福。
后来几天,易微婉对着散架的门满是怨念。
她想起陆盛修灯泡时秀过的那个万能工具箱,遂掏出手机打给他。
幸好陆盛不是一个人来,还带了小佳霓。他们正好在附近,于是顺路过来帮把手。佳霓很兴奋,给微婉看她刚采购好的各式旅行装沐浴品和一双全新的旅行靴,结实又舒适。她已经计划好罗马、佛罗伦萨、威尼斯和维罗纳的行程。她掏出地图,维罗纳被圈了一个大大的红心,她打算去拜访朱丽叶之墓,还要在那面著名的墙上写下爱情誓言。
“你可没跟我说这么多。”陆盛忍不住插了句嘴。他对佳霓这套详细具体的攻略感到吃惊,显然她没对他讲过。
佳霓耸肩,噘起嘴:“说了你会嫌我烦的。”她继续向微婉展示速成意大利语的小手册。法语者学起意语来相对容易,她得意地讲了几句,都是些问路的简单词句,讲得还很不错,但法语者的问题在于语调较平,而意语有很夸张的抑扬顿挫。
佳霓虽流着中国人的血,但在语言这件事上,是个不折不扣的法国人,她才不屑改掉法国的口音呢。
在这活跃的谈话气氛中,毅凡却拘谨了,只站在一边,不太参与。佳霓大咧咧地对他讲话,对他介绍自己和陆盛。他礼貌地听着,给一些回应,但分明不热情。但这不是因为他在端架子,只是因为他没那么容易和陌生人打开话题。微婉眼睛不看他,心里却对他各种挤捏。
她不懂为什么外人总说,在大家族里面长大的男生一定看惯了争斗倾轧,又或者,商人一定在各种时候都腹黑阴险、老奸巨猾。
他,和她从小认识的很多男孩子都一样,在赚钱和生意的事情上,他们的反射弧很复杂,会飞快地计算,滴水不漏地回应,但论到感情和交友,他们就相当简单。第一眼看到时,有好感的,他们就玩得很好;第一眼不那么契合的,他们会顿时将疏离感写在脸上。这也是她对身边男生的感觉好于女生的一点——对于女生,她时常很难辨别对方是喜欢或讨厌,男生就简单直接得多。
“汤先生,你觉得意大利哪里最好玩?”
佳霓不知死活地开始问汤先生问题了……微婉不忍再看。
毅凡沉默了几秒钟,佳霓依然充满期待地看他,他也终于预感到自己将不得不回答,于是他说:“他们喜欢讲笑话。”
室温顷刻降到了零度以下,陆盛在拧改锥的手,明显僵住;微婉不由得仰天长叹,只有佳霓不知脸色地追问不停。
“哇,是什么笑话?”
“比如你买东西,买了六十欧,你把信用卡递过去,售货员就会说,好了,现在我要刷六百欧。”
如果有什么能让场面变得更尴尬,那就是佳霓她真的笑起来了,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哈——
这当真是意大利人的国民笑话,微婉不知道为什么,但的的确确,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一直能听到。可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是个冷到不行的笑话。毅凡转头盯住微婉,脸色很难看,就好像在说:“这姑娘……是不是有点太白痴了?”她瞪回他,他轻轻举了双手,意思是可以投降。他将手插进了口袋:“其实你们可以去看欧洲第三大的斗兽场……”
“哇!听微婉姐姐说,你们有乘坐一架私人的直升机俯瞰整个罗马和威尼斯,是真的吗?”即便是佳霓,也应该意识到打断别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微婉这时不得不和陆盛对视了,后者咳了好几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这门……应该快要修好了吧。
毅凡的沉默已经把三个人中的两个冻死了。
佳霓小心翼翼:“呃,汤先生?”
那一瞬,微婉真是很怕他会爆发。
“……还是别叫我汤先生了,感觉像在叫我爸。”他宽容地笑了笑,至少他在尝试,“不是我们的,是一个朋友,定居在那里。为尽地主之谊,他就借我们了。”
“哇!可不可以也借我们?”
陆盛简单干脆地结束了活计,将佳霓拉走了。微婉都没来得及谢他,只能偷偷摸摸发了条短信,和他道谢,下回请你们吃饭。发好短信,她抬头跟汤少爷请罪,希望他千万别生气。少爷倒很好说话,反过来怪罪她肚量不够大。
“这话说的,我生什么气啊?她又不是我女朋友,我犯不着替别人操心。”
微婉点头称是。
看着窗外浓似拿铁的夜色,她知道到了要告别的时间,又落寞又难过。你瞧,这就是幸福最不可靠的地方:她知道明天还会见到他,从今天往后,只要想见,她总是可以见到他;而且,再也不是别扭的隐忍的暗恋,现在他们都知道彼此爱着对方。可隔着一道夜的诅咒,她总是忐忑难当,如果明早醒来,发现全是梦该怎么办?如果他突然反悔了该怎么办?
幸福的开始,也是失去的开始。
“还是一起回酒店吧。”毅凡又在劝,“下周一我就回国了。”
2
“我不喜欢你回国,这感觉,就跟守寡似的。”
易微婉嘟着嘴,对电话那头的汤毅凡发牢骚。她走过雪覆的街道,耳朵里听着街边圣诞的颂歌,眼角瞥见合家购物的人群,这些,都更显得她很孤独。这时她才后悔,她不应该因为对同床的恐惧心理而拒绝与他共度最后一夜。他回去工作,她继续枯燥但紧张的实习生活。他们分居两地,都在工作,她深刻地预感到,这将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绵长异地恋。
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他们还如何能同步感觉到彼此的心跳?
毅凡第一万次要她住到阿泰内广场去,他向她灌输共同财产的观念,即是说,他的财产就是她的。何况,他续了约而人不在,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微婉嘟囔着不要去,“自己付房租”是她最近的幸运符,只要想到目前正自给自足,能够完全地养活自己,她就感到无比的骄傲,感觉自己像个无敌女战士。她渐渐对象征着独立自主的小屋产生了感情,不想离开。
挂电话前,毅凡说他会休个小长假,来巴黎陪她度过圣诞季。这倒不错,就是说只要等待两周,他们就可以团圆了。至于圣诞之后,他还可以像从前那样,每月来度一个周末。他承诺,这是至少的。
这听起来挺合理,以前也一直是这样。可她老觉着,现在,应该跟以前不一样了吧。
“想想好的方面,你马上就要正式毕业,回国工作了。”
陆盛这样安慰她。说这话时,他们正被迫看佳霓展示旅行新装,有三四条拖地的长裙,两件不同的泳装(“坐在水池边和泡在水里时,我总要穿不同的东西嘛!”)。微婉好心地提醒她,眼下是冬季,她不会想只穿泳装坐在水池边的。她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陆盛说不出,他不习惯禁止佳霓买东西,一向是她想要什么,他就付账买,因此总得有个外人来制止她那疯狂购物的行为。
佳霓没听进去,开始展示她全新的行李箱。银色铝制箱子上束着顶级牛皮皮革带子,微婉诧异了。她见过这只,来自蒙田大道的某家名品店,不是限量版,凭她目测应该是2009年的单品,已经过季跌价。但就算这样,价格也不会低于五千欧元。她将惊讶的眼神投给陆盛,后者若无其事,还示意她没关系。这么看,他是知情的。
趁佳霓去烧饭,微婉对着陆盛,压低了声音:“我就不信去趟罗马你们没现成的行李箱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