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君一边手里瞎整着,一边憋笑都快憋岔气了,真真的,真是太有意思了,这比单纯把头发揉乱可要好玩多了。最后昆仑大人实在憋不住,向后一倒,捶着地面笑得天昏地暗。
少年视物并不仅仅依靠眼观,自己脑袋上是个什么样子他能感应到,自己清楚得很,除了觉得复杂些之外,却并不曾理解这有什么可笑之处。可昆仑在笑,这是昆仑亲手梳给他的,昆仑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毕竟昆仑笑得那么开心呢。
于是,小少年的嘴角也翘起了飞扬的弧度,他转回头扑在昆仑君身上,陪着他一起放声大笑。
昆仑君心里更乐了,双手抱住少年纤细的腰将他整个擎起,就这么举着移到眼前。少年的眸子晶亮晶亮的,带着一览无余的清澈。
“不让动又不听,你该挨罚了。”昆仑君笑意盎然道
“听,嗯,给你罚。”少年直视着昆仑君如玉温润的眼眸,清亮的回答。
昆仑君撑着少年一翻就扔到草地上,自己爬起来拍了拍长衫上的皱褶说:“去林子里弄两棵树,树干从中间削开,平面向上架到这溪水里,一会儿咱们去对岸。”
“好。”少年领命,起身向树林方向跑,手中黑雾缭绕,顷刻间招出一柄漆黑的长刀。
这是昆仑吩咐的,做就对了,至于那么窄,一个纵跃就能跳过去的小溪,为什么还要搭两棵树,嗯,那不重要,反正昆仑一定是有道理的。
这还是昆仑君第一次看到少年使用武器,按说鬼族最惯用的应该是自己锋锐的爪子。可少年这刀并不是背在身上的,而似乎是从体内招出来的,昆仑君可不认为鬼王少年有芥子袋,那这刀平常他都放在哪里呢
几息的功夫,树干削好,被少年拖过来架在了小溪上,少年邀功讨赏一般噙着笑跑到昆仑君身边端端正正的跪坐好,大眼睛满含期待的忽闪忽闪着
“你的刀……”昆仑君一时有些迟疑,一把刀而已,其实不需要问的。
“嗯~?”少年疑惑挑眉
“算了,没事……”一把刀而已,即便不似凡品又怎样,就当作是小孩子偷的、捡的,怎样都好。
其实,昆仑君已经隐约感觉到了,少年离开大封,到见他之前那段时间是有些经历的。可昆仑君不想问,实是担心会问出什么令他膈应的事情。鬼族终究是鬼族,似如今这般粉饰太平的维持着安宁,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遇到少年之前,昆仑君从未料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有这样毫无原则的,几可称为姑息养奸的行为。可人的心总是偏的,圣人也不能免俗,小鬼王其实可以算得上是个‘好孩子’了,生在大不敬之狱那种地方,又岂是他自己能左右的呢!
黑光乍起,一抹深邃的寒芒矗立。
“刀!”少年执刃倾身目光淳澈,一脸的天真无邪理所当然,没有任何芥蒂、没有躲闪。
昆仑君挑眉,轻叹自己是不是凡间混太久思虑太甚,这孩子如白纸一般的纯净,他是否真的想太多了,可举目下望,手中承接而过的触感告诉他,这竟是……
暗刃无锋却透着摄人心魄的寒芒,昆仑君皱眉低问:“这刀~,是哪里来的?”
“我自己做的。”少年天真又得意的说
“这是骨刀!”昆仑君的双眉皱得更紧,不止是骨质,更加上这还不是凡人的骨质。
“嗯!”少年点头一派理所当然
“哪里来的?我是说这骨是哪里来的?”昆仑君沉声问
“我抽了一节腿骨,”少年天真的答道:“就这里。”
少年伸手撩起外袍,他可舍不得把新上身没几天的裤子撕开,也怕弄脏,便索性直接将裤子给脱了。昆仑君看到少年这毫不避讳的利落动作,惊得一头爆汗,头疼的用手扶额,这孩子也不小了,真要好好教教才行,头疼死了。
就在昆仑君深觉自己教导失败,无颜见大荒众生的空当,只见少年双手成爪轻易撕开皮肉,仿佛无知无觉的从自己腿上扣住腿骨往外拽。
墨黑色的血液溅得到处都是,这画面太残暴了,昆仑君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他赶忙制止了熊孩子的自残行为,盯着少年讪讪的将腿骨塞回去,待狼藉的伤处收束愈合,才终于缓过一口气息。
这孩子真是~~,好想揪过来揍一顿啊,得狠狠的多招呼几下才行。
“你是真的都不知道痛吗?”昆仑君磨牙啧啧,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
少年认真的想了想,痛的话,这样还好,似乎是痛过的,不过很快就不痛了。好像只有昆仑的血在本源能量里到处乱撞,那个有些痛,也持续得更久一些,不过也还好。
少年纠结的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抿住唇摇摇头,他从人族的记忆碎片中了解过‘痛’这个词所代表的状态,他似乎是没有过那样忍受不了的,嗯,就只是一点点而已。
看到少年摇头,昆仑君无奈的叹气,痛都不知道,这孩子,真闹心啊!再次低头看向手中的漆黑骨刃,严格来讲这只不过是个长刀的雏形,根本就说不上什么做工。皆因鬼族凶厉,以鬼王之骨为雏形粗制的长刀,天然便带着九幽之下阴寒的煞气。
说真的,昆仑君有些见猎心喜了,仿佛源自于神魂间的契合,有锐意密音在耳边回荡,循着心意下意识轻唤,一股锋锐之气带着铮鸣汇聚眼前。
昆仑君笑了,原来如此。
当初,盘古开天辟地所持巨斧掉落两头,长柄成不周,大刃化昆仑,那侵染着混沌的锐意便一直潜藏在他血脉里。
如今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锐意似乎是与九幽黄泉下大不敬之狱中的鬼王有了共鸣,如此诡异的情形真该让神农那老疯子看看,料想那张爬满褶子的脸,定会精彩绝伦。
昆仑君抬手将面前盘旋的锐意拢住,掐诀引导入骨刃中,瞬时天地变色,雷云滚滚,各色流光在骨刃之上快速掠过。慢慢的,骨刃变了样子,刀脊渐厚,刀锋渐锐,古朴的纹饰自那墨黑的骨质上浮现,倒也真正有了副长刀的样子。
待神兵初成,昆仑君低头想了想,挥手于刀身刻下“斩魂”二字。一时间长刀嗡鸣,雷收云散,一缕阳光艰难的于阴霾空隙照射而下,正好在墨黑的长刀刀身字迹上留下了耀眼的金色光芒,那是如夜空启明一般的璀璨。
昆仑君满意的抚了抚刀身,随后极其自然的倒转刃锋,将刀柄递到少年手中,轻声问:“喜欢吗?”
“喜欢!”少年欣喜的接过已经改头换面的长刀,爱不释手的抱在怀里小心抚摸,整张脸都透着一股掩藏不住的雀跃。
“我脱胎于大山大地,天生便连着混沌的凶戾,不曾想竟是为世所不容的鬼族与我最近。”昆仑君的神情有些落寞,只见他抬手摸摸少年的头:“你喜欢就好,这长刀是我用开天斧三魂启的锋,又承了斩魂之名,答应我,别辱没了它的骄傲。”
少年连连点头,这刀是昆仑君亲手给他做的呢,‘斩魂刀’,他很是喜欢这个名字。
“好了,走吧。”昆仑君笑了笑,想来这孩子也是不能理解他到底托付了什么的,算了,以后就会懂了,想到这昆仑君起身,向远方行去。
少年兴高采烈的站起,似往常一般将长刀收入掌中,待提步去追昆仑君的身影时,却忽然发现自己身体根本无法动弹,一股如山般重压临身,连随血脉而走的能量都被制住了。那刀忽然变重了,不止重还非常的烫,可那烫的感觉却奇怪的很,仿佛一团没有温度的火,似能将一切烧尽化为虚无,却带不来半丝暖意。
胸口原本被封禁的神血得此契机,加倍的闹腾,尖锐的痛楚袭遍全身。目之所及,昆仑君的身影越走越远,少年艰难的抬起手伸向远方,张口欲呼却又没能发出半点声响。
昆仑,别走,等等我,我,我痛……
少年缓缓的软倒,双唇紧闭面色煞白。而就在他终于支持不住,闭目的一刻,一抹玄色身影带着森森寒气越过他,轻快的向昆仑君所行的方向追了过去。
昆仑君早已习惯了少年的安静、沉默,他并不是每天没正事,专职溜鬼的。所以,等他终于注意到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傻子被掉包时,已经过去小半天了。
怎么说呢,那个“东西”感觉很像,却偏又不全像,昆仑君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从哪里觉出不对劲的,就是忽然间就察觉了,身边阴气似乎有些重。
小巍那孩子,一直把阴气好好的敛在身周,力求不让他察觉的,怎么会……,当他疑惑的定下身形跟那个“东西”问话的时候,那个“东西”自己心虚跑了。
昆仑君没有追,那样相似的面容和气息~~,他能确认绝不是小巍。但~,不是说功德古木蕴聚了双生鬼王吗?应该就是那个吧。
怎么会突然就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