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稍一用力,她便一个踉跄,直接跌了过去。

  离开孤落峰之后,阿雾和薛璟也说了好久的话。

  她知道自己有点任性,明明薛璟很忙,需要早点回去休息,可她确实太久没和薛璟好好聊过了,都要成婚了,不是理所当然要多多相处的么?

  说实话,阿雾后来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当初答应薛璟这件事,确实有点草率。

  开头激动的那几日已经过去了,她冷静下来,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是自己真心悦爱薛璟,还是只是因为被赫连雾留存的记忆与情感所左右,从而对薛璟萌发好感?

  当这样质问自己的时候,她开始忍不住有点慌乱。所以,她只能尽可能和薛璟多相处,借此也能认清自己的心。

  薛璟温和地听她没话找话题,外头风大,他还从纳戒里取了自己的斗篷给她披上。

  他没有心不在焉,可是阿雾却觉得有点怪怪的,大约是因为薛璟很少插嘴的缘故,她觉得一个人讲好没意思。

  “我,我先回去啦。”其实还是有点失落的,或许是时机不对吧,他也大概是真得累了,阿雾朝他摆摆手,走了半晌,看到小少年倚着前面一棵桃花树,提着亮堂的灯笼,似乎在等她。

  灯笼只照亮他的脚下,其余地方仍旧一片黑暗。

  阿雾自己开了夜视,她仍沉浸在对这感情的迷茫中,只随口一句:“一起回去吧。”

  孩子主动伸出手来,勾住了她藏在披风的手指。因为是薛璟平日里穿的,阿雾身形娇小,斗篷在她身上看着很违和,不过确实有够暖和。

  令宵的手冷得仿佛刚从冰窟里出来一样,阿雾用手给他暖了一会儿,不见起色。

  “师父。”他抖着声,“好冷。”

  确实是有点太不寻常了。

  阿雾蹲下身,问了声“怎么了”,手顺便去探他额头,却发现烫得吓人。

  “怎么发烧了?方才冻着了吗?”

  她的手心柔软温暖,目光里也满是关切。

  孩子略略抬眼看她。

  形状好看的桃花眼,眼尾睫毛很长,在面庞上甚至能投下一片浅浅的阴翳。明明在病中,那孩子的瞳孔却亮得摄人,仿佛里面隐匿了什么,是即将呼啸而出的东西。

  “因为师父没有管我。”他回答,“您只顾着和薛璟说话,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了您好久。”

  他一口气说完,似乎是处于极大的委屈愤怒当中,阿雾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呐呐道:“对不住啊。”

  顿了顿,才道:“往后要是这样,你可以直接回去的。”

  他垂下眼睛来,带着点鼻音:“不要。”

  阿雾默默叹了一口气。

  果然小孩子的乖巧只能维持几日,想要他永远是个小可爱,这种要求还是过分了点。

  她想起过去牧野这样发脾气,她都直接上手揍的,如今她没这种想法,因为没有任何亲缘关系,她才不便去严厉管教。

  所以,只能顺毛捋。

  她带他回到居所,给他吃了驱寒的丹丸,又亲自汲热水让他泡了脚,可是没有半点好转,他仍然是蜷缩在被窝里,面上烧得通红,却抱着双肩发抖,总觉得四处透风。

  这种情况下,阿雾哪睡得着。

  可是提出让他去医所,亦或是换到床上睡,他都不干。

  这孩子犟起来仿佛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阿雾索性下床,两手一抄将他连人带被打横抱起,抛在床上,自己也翻身上去,就着被子将他抱紧。

  孩子挣扎了几下,力气微小,仿佛阿雾那细瘦的双臂根本不可撼动。

  “是师父不小心忽略了你,是师父的错。”她闷声道,果不其然,他停住挣扎,同阿雾一起沉默了好半天。

  孩子的心思还是很好懂的,毕竟牧野也同她闹过类似的脾气。

  他们要的,无非就是关注和爱,尤其是才这么大的,亲人尽失,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的孩子。

  她轻声温柔道:“师父今晚抱着你睡,你快快好起来。”

  一句话而已,却能够激起万丈的波澜。令宵忍不住战栗,他想回抱过去,却硬生生忍住了。

  他似乎有点明白了,素尘对他说过的那句话的含义。

  一旦是他主动迈出那一步,他便永远不可能再走进她的心里。阿雾年纪小,但她道心坚定,大是大非大善大恶,她其实分得很清。

  “嗯。”他回答,心里面很不舒服,好像一点苦涩在心里化开,顺着涟漪波纹荡向更远的地方,虽然很淡,但却永远消抹不掉。

  阿雾收紧手臂,她就当一个抱枕了,不多时便睡得香甜。令宵则几乎一夜未眠,他被她抱着,力量也被封得差不多,这个时候的高烧真是差点摧毁了这具孱弱的身体。

  不过他始终一动不动,这样做的代价便是,他第二日病得更加严重,全身酸软,头脑晕乎,几乎下不来床。

  “怎么回事?”阿雾很诧异,“明明药吃了,也休息了这么久,怎么一点起色没有,还更严重了?”

  她并不知道,任何男人陷在这么个香软怀抱里,都会心猿意马难以成眠。令宵是重.欲的魔神,更另当别论。

  不过,此事过于蹊跷了。

  哪怕是离开了她,令宵也发现自己的魔气根本调动不起来,也根本平抑不了病情。

  “怎么……回事?”他心口烧得慌,蜷缩在床上大口呼吸,如同一条濒死的鱼。

  “你等一等,我去召医所的人过来……”阿雾六神无主,顿了顿,眼睛一亮,又自言自语道,“对了,还是去找素尘师叔,他肯定有办法!”

  听到这个名字,令宵下意识拉住她。

  身体上的变化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就连套在身上单薄的寝衣也顿时被撑破,拉住阿雾手腕的也不再是那双孱弱的手。

  他稍稍一用力,她便一个踉跄,直接跌了过去。

  “疼……”阿雾膝盖直接撞到了床角,眼泪都差点下来了,这孩子,何时有这样粗蛮的力气!

  阿雾摸了一把膝盖,略抬面容,映在眼睛里的却是一副不着寸缕的十七八岁少年的躯体,手脚皆长,骨肉匀亭,宽肩窄腰,细皮嫩肉一个不少,直教阿雾看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