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天色昏昏沉沉,月亮躲在云层背后,只偶尔露出小半张灰白的脸。城市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行人熙来攘往,大多脚步匆匆。
飞机场的公交站台上,光亮惨淡的路灯下,宁夕夏站在那里。
她时而盯着手机屏幕,时而东张西望,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尤其是每每有轿车从身边经过的时候,她便会低眸冲车里打量几眼,想必她要等的人是开着车来的。
果不其然,不多时,一辆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大奔,打着右侧转向灯,缓缓停靠到宁夕夏的身前。
宁夕夏随即弯下腰,冲着车窗玻璃挥挥手,便满脸愉悦地打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坐上了车。
“表哥,chance应该和你提过了吧。”宁夕夏手指在手机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着字,手速飞快,一看就是没少玩qq炫舞。
晏初禾的眼睛红红的,头发也稍有点凌乱,看起来这段时间应该是通宵达旦地“干活”。
“就你差不多和他碰头了,我当天就知道了。”晏初禾对宁夕夏简单地说了句,便进入了正题。
晏初禾说:“老大,现在可还不知道你回来了,不过难免我们手底下有人是内鬼。你看,你什么时候回组织本部一趟?”
或许是怕宁夕夏会耍性子,晏初禾把里面的利弊说得比较详细,宁夕夏耐着性子听完,然后问道:“当初那个内鬼有眉头了吗?”
“确定的几个已经被chance给控制住了,还有几个嫌疑是比较大,那些人还在观察中,其他的没有其余的发现。”晏初禾紧跟着解释,“为了谨慎起见,我和chance已经很久没碰面了,不过这恰恰帮我们捉出来一个内鬼来。”
“除了这些,还有没有什么进一步的线索?”宁夕夏又问。
“近段时间他们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我派的人还没有调查出什么来。”
“内鬼是直接和施与墨接头的,你看看有谁和孔念亿接触过,那差不多就是他了。”
晏初禾点头,把视线投回了马路,看起来他应该是在脑海里把人一个个排除了。
宁夕夏也很有眼力见儿,倒没有再打扰他了,有些东西点到就行了。
晏初禾并没有把宁夕夏带回家里去,他们今晚还有点事情要做,回去了会不方便的。
从左至右,暂且先用1号、2号、3号,来分别命名这女,男,男,三位内鬼。
宁夕夏在123号面前驻留了一阵子,把他们从头到脚细致地观察了一下,似乎一再确定他们并没有什么值得她深入询问的,才将凳子挪到自己的屁股底下。只是视线还在123号的身上,但这一次她的视线很快就定住在了3号身上。紧跟着手上比划了个只有晏初禾才会懂的动作。
这是宁夕夏和晏初禾的秘密接头暗号。其实这样说才对,组织里的上层人两两之间都有一个不一样的暗号,就是避免其他人学会了其中两个人的而破解其余人的,所以每个人之间的暗号是不一样的。
心领神会的晏初禾赶紧是从旁边的盒子里取出一块怀表递到宁夕夏的手中。
随即,宁夕夏将怀表垂在3号的眼前。3号没有见过宁夕夏,但会和lance一起过来的,想必也不收什么无名小卒,只是他为何从来没有在组织见过她,莫非她就是那个karenina?!
片刻之后,宁夕夏先开口说:“这应该就是你的东西来吧。”
“不是。”3号很快地就否认掉了,僵直起身体来。
宁夕夏用另外一只手荡了一下怀表,思索着说:“真的不是吗?”
“这不是我的东西。”
“可是我以前就见你带过呢。”宁夕夏眉头一挑,说道,“真希望你待会也是这般坚定地说这不是你的东西,那么我们也就相信你是无辜的了。”
未和宁夕夏谋面的组织内部的人,在听说过她的事迹,都或多或少地对karenina这个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畏惧,这或许是与宁夕夏的能力太强有关。弱者永远是畏惧强者的,这是大自然的生存之道。
但也可能是源于对催眠术的恐惧。
催眠术,简单来说就是绕过表面意识而进入潜意识输入语言或肢体语言的一种行为。催眠的深度会因个体的催眠感性、和催眠师的威信与技巧等的差异而不同。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可以被催眠的,而且催眠的程度也会有所不同。这主要两方面的条件,一是催眠师的素质和技能要高,二是被催眠者情况。被催眠者如果受暗示性较强,对催眠术持信任态度,催眠即可进行。
可惜他们碰上的是宁夕夏,目前是还没有人能逃得了她的催眠术。宁夕夏在催眠术的造诣上已经是很高了,应该是没有人能提防的了她的,至少目前还没有出现可以抵抗她的这种人。
催眠主要是有两种基本形态,那就是父式催眠与母式催眠。父式催眠就是以命令式的口吻发布指示,让被催眠者而感到不可抗拒的因素,而不得不臣服于她。而所谓母式催眠就是用温情去突破受术者的心理防线,也就是一种柔性攻势,它讲究的是以柔化刚。
在催眠过程中,常常根据不同的对象,或同一对象在不同的时间、地点、条件下选择使用不同的催眠方式。但宁夕夏最擅长的还是父式催眠。
3号禁不住一哆嗦,连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了起来,说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晏初禾听到3号这般惊慌失措的声音,心里暗嘲,不过依然用平静地语气对宁夕夏说:“开始吧,有些人还是死鸭子嘴硬。”
晏初禾说这句话,显然意在营造一种威慑气氛,给对方施加心理压力。
和晏初禾搭档过很多次的宁夕夏,当然是知道他的考虑。
“啊啊啊,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你们别催眠我了,我什么都告诉你们!”3号说出来的几乎都是歇斯底里同时又非常绝望的声音。
接着晏初禾让人单独把崩溃的3号带了出去。
嘶,小表妹这几年都没在组织里活动了,可这威力还是蛮可以的,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感觉。
不多一会儿的功夫,审讯3号的人就回来了,身后是被压制着的3号。
他身上还是刚才的衣服,只是一会的功夫,头发也凌乱了,粘着汗黏在他的脑门上,脸色也是苍白得可怕,嘴唇抖动地厉害,双手被人压制在身后,刚刚走出来就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嘴里喃喃说道:“我什么都招了,别对付我!”
宁夕夏看了一眼,朝着3号微微摇头,叹息着说道:“这当初是怎么把他招进来的,就凭这素质,不应该的。”
晏初禾带着宁夕夏离开了,最难啃的一块骨头已经被宁夕夏啃断了,没有什么意义继续留在那里了。
晏初禾出来以后点上了烟,随即抽出一支朝宁夕夏递了过去,说:“来一支?”
宁夕夏摇头,“不抽了,打算戒了。”
晏初禾吸了一口气,说道:“还真打算和祈家老大在一起了?说说,你是怎么眼瞎看上他的?”
宁夕夏瞥了眼靠在墙上的晏初禾,“可是,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
“是这样子啊!”晏初禾吐出一圈烟雾来,隔着薄雾凝视着宁夕夏,轻轻动了下喉咙,眼神中流露一种复杂的深情,似乎有种不忍,似乎又带有一丝担忧。
兀自愣了好一会儿神,晏初禾才想起回应宁夕夏的话,说:“算了算了,虽然祝你们幸福是假的,但祝你幸福是真的。小表妹,表哥虽然是很不喜欢祈家老大那个男人,但如果是你的选择的话,那我会同意的。”
“村上春树说过的——你要记得那些大雨中为你撑伞的人,为你挡住外来之物的人,黑暗中默默抱紧你的人,逗你笑的人,陪你彻夜聊天的人,凌晨赶你去睡觉的人,坐车来找你的人,陪你哭过的人,在医院陪你的人,总是以你为重的人,带着你四处游荡的人,说想念你的人,是这些人组成你生命中一点一滴的温暖,是这些温暖使你远离尘嚣。但是这些人通通只是祁云夜。”宁夕夏深吸了一口气,“喜欢,就是多一点点的笨拙和许许多多的心动,这些都只有祁云夜才能给得了这些。”
没有星星的夜晚,月亮显得格外苍白,郁郁地挂在天边,像一张伤感的脸。
就在这个夜晚,消失多年的宁夕夏,终于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风声刮过耳边,携带着尖厉刺耳的回声,仿佛伴随着这个伤感的夜晚在哭泣。
“走吧,去找王波叙叙旧吧。”
两个小时之后,宁夕夏和晏初禾从基地来到了王波的家庭住址。此时他们两人统一了思想,证实了怀疑,认定了王波就是当年出卖组织的内鬼。如果当年不是他们机智,将计就计,借着他们的水顺势而推舟,宁夕夏现在也不会好好出现在这里了。她就说嘛,当年那个地方明明很隐蔽,怎么可能会招来警察。
当晏初禾和宁夕夏一同出现在王波的床头边,原本睡眼惺忪、身子软塌的王波,条件反射般立马从床上直起身子,绷得紧紧的,半长着嘴,双目圆瞪,死死瞪着面前的两人。
但转瞬他又眯缝起眼睛来,打起哈欠,装作一副满不在乎、昏昏欲睡的模样。
“lance,居然有这种半夜偷窥的爱好吗?!”
“我们已经撬开了孙伟的嘴了。”晏初禾冷眼直视着王波,说。
“孙伟?他是谁?你底下的人吗?”王波颧骨不自觉地跳动着,支吾着说。
“我们也已经知道当年的内鬼是你了。”晏初禾眼神更加凌厉,盯着王波说。
“怎么……怎么可能……不是我!”王波的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拖着长音,眼睛不停地眨着,似乎在做着甄别和权衡和狡辩。
“是你主动说,还是由我来对你进行催眠逼你说。”躲在王波视线外地宁夕夏终于走了出来,她顿了一下,加重语气道,“你要知道,这性质可是截然不同的。”
“你是谁?你以为你这样可以吓唬我吗?”王波还硬扛挺着说。
“我既然出面了当然是百分百确定了你就是当年的内鬼。”宁夕夏一副笃定的表情道,“实话也跟你说吧,我就是你和你的接头人一直要找的karenina本人。”
“是你,居然是你!”王波打断了宁夕夏的话,急赤白脸地说,“我说当时明明是确定你也在那里的,可就是没找出你来。”
“呵,你大概永远想不到我当时就躲在那群人里面。”宁夕夏说。
说罢,宁夕夏扭头望向了晏初禾,晏初禾稍微点了下头,表示他已经把房子周围的信号都给屏蔽掉了,晾他想打电话发消息通风报信也不可能了。
“你是怎么提前发现事情的?”王波还是想知道这个事情。
“我看到了你们留下来的印记了,一开始我还以为又是那个家伙闲着没事干,随处画这种春心荡漾的东西,后来我发现了一个规律,才知道那些,可是还是慢了一拍。”宁夕夏好心地给他解释着。
“原来如此!”王波猛摇一阵头,“原来你早就看出来,怪不得你能逃得开。”
“这好得感谢你们那些多此一举的画作。”宁夕夏狡黠一笑,讥诮地说道。
“那些……画有什么问题吗?”王波抹着额头上的汗,苦着脸。
“这还得好好感谢你当初给alex的那本书,我看过了那本书里面的内容了,然后看到那些画在联想到了那书上的内容。”宁夕夏笑盈盈道,“对了,你以为的卧底其实他是我的人。”
“什么?”王波一脸震惊的样子看着宁夕夏,这事情真相让他有点消化不了,随即他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也难怪了。”
“我还知道你的接头人是施与墨。”
王波再一次露出惊讶异常的表情,身子又定住了,他长出了一口气,有些泄气地说:“怪不得组织里的人都说你是一个厉害的人,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