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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风中柳

  第45章风中柳赵寅磊带着满身疲惫回到寝室的时候,肖海洋正抱着手机聊天。

  虽说肖海洋大部分时候都乐呵呵的,少部分时候是乐颠颠的,但隔着手机单纯聊天能聊这么开心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

  见到赵寅磊这个工作狂难得调休还早出晚归不知去向,肖海洋那股八卦的劲头又涌了上来:“队长!你怎么才回来啊!给你打的饭早都凉透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机扔到枕头旁边,从床上丝滑地溜下来,拿起饭盒就往外走:“饿坏了吧?你等会!我拿去给你热一下。”

  “海洋!”赵寅磊叫住了他:“谢谢你!不用麻烦了,我在外面吃过了,直接放进冰箱里面,明天早上再说。”

  肖海洋闻言,有些惊讶地转过身,探究的眼神在赵寅磊身上转了又转,看到他难得一次表露出一种恹恹的疲惫感,最终还是抵挡住了强烈好奇心的驱使,只是答应一声,什么都没有说就跑了出去。

  等他放完饭盒回来,发现赵寅磊居然罕见的在大晚上又把他的宝贝枪取了出来开始拆拆装装,肖海洋实在忍不住了,磨磨蹭蹭地扭到赵寅磊跟前,小心翼翼地问:“队长,出了什么事?你好像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什么事也没有。怎么我难道平时不擦枪的吗?”赵寅磊努力掩饰住他内心的荒草丛生杂乱无章,没想到今天实在精力不济,用力过猛,居然一不小心挤出来了一丝笑容。

  这一下把肖海洋吓了一跳,他连忙往前走了几步,不可思议地站在赵寅磊身边把他上下左右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队长,你刚才擦枪的时候笑了你知道吗?”肖海洋震惊的不亚于发现了新大陆。

  赵寅磊早就做好了准备:“很稀奇吗?你刚才玩手机的时候也笑了,不仅笑了,而且还笑得很傻。”

  鱼饵一抛,管他直钩弯钩,肖海洋这条傻鱼总能上钩。

  对付他这样单纯天真的小伙子,赵寅磊这一招屡试不爽,百发百中。

  此话一出,肖海洋的注意力果然立马转移到了别处:“我笑了吗?看起来很傻吗?”

  赵寅磊手上擦着枪的枪布一刻都没有停,他一边擦着一边转过头去瞄了肖海洋一眼,就又把头转了回去。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给你一个眼神你自己体会。

  他就多余问这一句!

  肖海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厚地笑了:“队长,本来我是打算立刻和你汇报的,这不是我想着你没吃饭肚子饿嘛……”

  “汇报什么?”

  “嘿嘿嘿嘿,队长,我终于脱单了!这地方也没什么好吃的,等回国之后,我请全队吃大餐,顺便按照我们队里的传统介绍我的女朋友给兄弟们认识一下。”

  肖海洋的嘴角飞得老高直冲云霄,就算是队里排名第一、最有杀伤力的赵寅磊的冷脸重出江湖,恐怕也难压得下他的喜悦之情。

  赵寅磊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点了点头:“就是那个很会唱歌的姑娘吧?”

  “队长你怎么知道的?成功之前我谁都没告诉啊!”

  “我不但知道你女朋友唱歌很好听,还知道她是援非医疗队的吴佳医生的表妹。你自己好好照照镜子,只有你手机里隐隐约约传来歌声的时候你才笑得像不要钱似的,但凡有心观察你两次,是个人就能猜到了。”

  虽然赵寅磊自己这辈子应该永远也不可能有这一天了,看到队里的小伙子们能找到人生伴侣今生挚爱,他还是很为他们感到高兴和欣慰的。

  “既然有女朋友了,出任务的时候就得更加小心谨慎。你的命现在不止是你爸妈的,你自己的,还是你女朋友的了。要全心全意地好好待人家,对他人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

  “是!知道了队长!”肖海洋感动之下上前几步,不顾赵寅磊满手油腻,热情地拥抱了他。

  不抱不要紧,这一抱肖海洋几乎是立马就发现了问题。

  他把脑袋凑近赵寅磊的衣服深吸了两口气,认真辨别之后又像只警犬似的在他衣领的位置嗅了半天,总算在浓重的枪油味下面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队长,你今天去哪儿了?是有其他人和你一起去的吗?”他狐疑地盯着赵寅磊的侧脸,妄图从他的一贯的平淡表情中得到一些线索,“你的衣服上有一种特殊的香味,而且不是常见的驱蚊水之类东西的味道,更像是女生用的擦脸油或者化妆品的味道……”

  话一说完,赵寅磊原本流畅无比熟练异常的拼装动作一下子就罕见地卡壳了一下。

  肖海洋这回倒是反应快,话音未落他就感觉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他把赵寅磊今天回来之后一系列不正常的样子全都联系在一起想了想,得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答案:队长他今天难道是去约会了?

  要真是这样,他这么刨根问底是不想活了吗?

  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问队长和嫂子的相处细节啊!

  这还真是传说中的情场得意职场失意啊!

  赵寅磊几下把枪组装起来放好,转过头来看着一脸便秘的肖海洋,用最平常的语气和音调,就好像说今天天气真好似的说:“我和医疗队的姚医生去给牺牲在这里的援非医生梁庚年大夫扫墓了。那是她的一位长辈,其他人是前几天清明节去的,她被隔离了没有赶上。”

  他自问所作所为除了负她,无愧天地,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因此也从来没有打算隐瞒。

  肖海洋这才松了一口气:“哦,原来是这样。我说呢,姚医生这么厉害原来是家学渊源。”

  他看了一眼赵寅磊,果不其然,完成了擦枪的整个流程后,他这位把枪当做朋友无声交流的队长好像又神奇地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队长这两下子,我估计永远也学不会了。

  肖海洋有些绝望地想。

  “队长,你开了一天车肯定累坏了,早点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肖海洋说着就转身躺回了自己床上。

  他一向是心底无私天地宽的人,就算是人生第一次脱单这么兴奋的事也丝毫不影响他睡觉,躺下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还发出一串断断续续的鼾声。

  赵寅磊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第一次羡慕起肖海洋的好睡眠来。

  今夜他估计是要失眠了。

  不是不想睡,也不是睡不着,只是单纯的不敢闭上眼睛而已。

  因为一闭上眼睛,他就能看到姚禹梦含羞带怯的脸,紧紧贴在自己胸前。

  女孩的身体馨香馥郁,柔若无骨,云朵一样的柔软,是他这种常年只在充斥着汗臭泥腥和雄性激素的男人堆里摸爬滚打的人从没有体会过的、无与伦比的美好。

  不知道她的皮肤,皮肤饥渴症?

  不知道她的皮肤饥渴症好了没有。

  如果再发作,她还能找谁帮她解决?

  赵寅磊的脑海里闪过靳宇的样子。

  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平心而论,他真的认为靳宇对姚禹梦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对象。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姚禹梦可能会像今天伏在他怀里那样伏在靳宇身前,就算是为了治病,他的胃也会一阵一阵绞紧着往外不停地冒酸水。

  他宁可一厢情愿地认为他是因为晚上没吃饭才这样,也不敢往另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上面联想。

  这种病,发作起来难道就只能这样治吗?

  赵寅磊还是有些担忧。

  如果她下一次发病的时候周围没有人该怎么办?

  想到这儿,他拿出手机,搜索了她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奇奇怪怪的病,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根治。

  当搜索结果一条一条地从屏幕上蹦出来,踩在他的脸上轧了过去,他有些猝不及防地愣了愣,之后就皱着眉头换了一个搜索方式和途径。

  连着换了好几个路径甚至把相关联的词条都大概扫了一遍之后,看着结果中一致出现的“本病严重时,不仅自身心理会产生严重的不安全感,变得自卑、怯懦、欺软怕硬,甚至会因嫉妒他人能以获得爱抚而生发出不理智的报复行为”,他长舒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如果说姚禹梦有时候会有不安全感,这个他还能勉强相信,说她会变得自卑、怯懦、欺软怕硬,甚至会因嫉妒他人能以获得爱抚而生发出不理智的报复行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患者主要可表现为强烈的渴望与他人进行皮肤接触,在独处时可感到明显的孤独感,并伴有不安和躁动,严重时还可出现不可控制的哭泣、躁动等情绪。在与他人身体接触后,可出现强烈的满足感。多数患者可出现焦虑、易怒、失眠等伴随症状。”

  他看着专业的心理医生描述的患者症状,和姚禹梦的情况一条一条逐字逐句地对应完毕,忍不住失笑。

  她可真是,让他怎么说好呢!

  处心积虑?煞费苦心?千方百计?不择手段?

  他回想起她楚楚可怜,呼吸不畅的样子,知道真相的他现在想来也不得不感慨一句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发病时该有的表现她都有,简直是按照教科书上的症状说明表演出来的。

  但这些只是表象而已,实际上除了这点发病时的表现之外,其他症状她根本不可能有。

  这个谎话一点禁不住推敲,却也足以逼真到骗过他这个第一次听说这么稀奇古怪病症的外行了。

  赵寅磊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她突如其来的拥抱早就彻底没收了他的理智,扰乱了他的心神,即使她演得再逼真,恐怕他也不会这么容易就上当受骗。

  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得知她在骗他,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欣慰。

  欣慰她原来没有生病,欣慰她不会在其他人面前展露出这么脆弱可欺的一面,欣慰她不会因为突发病症陷入恐慌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欣慰之余,他竟然觉得有些好笑,觉得她真是思维跳跃,天马行空,什么鬼主意都能想得到。

  赵寅磊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细想一下这个骗子的完整行迹,居然感觉到她有种说不出的古古怪怪,可可爱爱。

  可是一旦他想到姚禹梦这样大费周章地演这么长的一出戏,只是为了他的一个拥抱,赵寅磊又顿时笑不出来了。

  他,心疼了。

  看来,她对他的感情比他想象的要更深,更浓,更难以割舍。

  怎么办?

  他的底线已经随着她步步逼近的行动一退再退,马上就要退无可退了。

  长久以来,他苦苦坚守的原则第一次动摇起来,岌岌可危。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被自己从无显现出的软弱吓了一跳,居然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那些从不肯对他人言说的真相,那些身上心里刀刻斧凿般留下的伤,一座两座三座地横亘在他和她两个人之间,无论如何,这是一条不能触碰的红线,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酿成更加惨痛的后果。

  姚禹梦啊姚禹梦,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对你的伤害降到最小?

  也许这次她突遭隔离,他情急之下对她的那些关心照料全部都是错的。

  那些来来往往费尽心思的微信,那些情深意切感情真挚的对话,那些对她理想前途生活状态的关心,是不是每一条都写尽了他的不甘和留恋,深情和爱护,不然一向骄矜自持的她也不会在这么久之后突然为了一个拥抱做戏骗他。

  这样一想,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她这样殚精竭虑地设下这个圈套,恐怕不只是为了一个单纯拥抱,更是为了试探他对她的真实想法和心意。

  赵寅磊一阵胸闷气促,直挺挺地向后倒在了床上。

  陷阱他义无反顾地跳了,回想起来他甚至意犹未尽,不觉后悔。

  她的圈套看似完美,实则只要他不主动提起,她也没办法前来逼问。

  他忧心的不是当前,而是以后,是那个命中注定他和她谁也无力更改的悲凉的结局。

  面对这个两难的选择,他一贯奉行的是两害相较取其轻,长痛不如短痛。

  如今,他却越来越困顿,越来越迷茫。

  前路漫漫,到底哪一害重?哪一害轻?

  两厢比较,谁是当事者?谁来做裁判?

  当赵寅磊痛苦挣扎夜不能寐的时候,姚禹梦却睡了新春以来最舒服酣畅的一个好觉。

  赵寅磊的拥抱和安抚好像真的是她这个病人多年心瘾的唯一的解药。

  这味药效果显著不说还分外甘甜,一点也不像中医说的良药苦口。

  她却不知,汝之蜜糖,彼之砒霜,赵寅磊这颗“蒸不烂、煮不熟、搥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也只有在她面前才能百炼钢化成绕指柔。

  第二天一早,姚禹梦一扫最近的颓势,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了姆那瓦萨教学医院。

  没想到,这元气满满的一天,急诊送来的第一位病人居然是热带农业专家,农科院的李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