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被绑

  连续走了一段时间之后,陆恒征的步子开始跌跌撞撞起来,脚步发软,加上他一直走在祝年前面开路,身上被植物的枝干划出了不少伤痕,疼痛感累积着渐渐发麻,整个人抖有些眩晕。

  自从被绑之后他就滴水未进,已经一天一夜,又在山里走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会儿身体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他三翻四次地摔倒,最后在被一个植物根茎绊倒后,瘫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血液和汗液混合,薄薄的衬衫黏在瘦削的脊背上,身下是湿漉漉的土地。

  陆恒征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窒息。

  祝年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祝年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又经历了这样一场心惊肉跳的逃跑,至今还不知道能不能安全下山,体力早就不支了,精神状态也很差。

  之前陆恒征在前面带路,他还能强撑着走。

  这会儿陆恒征一倒下,他也彻底崩溃了,“到底什么时候能下山。”

  陆恒征努力把自己撑起来,捡了根树枝拄着,声音嘶哑无力,“快了。”

  两人一瘸一拐地走了一整夜,步履缓慢却一直在向前。

  东方渐渐吐露出鱼肚白的时候,陆恒征和祝年已经快到了山脚。

  虽然没有任何交流,但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面上终于染上了一缕喜色。

  可这种轻松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们很快就听到了身后疾行的脚步声,那些人越来越逼近。

  两人对视了一眼,面色瞬间苍白无比。

  起夜的时候,刀疤脸顺便去里间看了眼情况,却发现屋里空空如也,于是立即给那人打了电话,叫醒几个兄弟开始抓人。

  这比生意比他之前干过的酬金都丰富,但那人要求也多,从头到尾都要求听陆三的。

  陆三就是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话不多,眼神狠厉。

  有一次他不小心看见了他腹部上的几道伤疤,那伤疤一看就和他脸上为了显示凶恶而刻意划的不一样,那个人背过人命,甚至很可能不止一条。

  他是因为缺钱才带着道上的几个兄弟干一票的,意外接了这棘手的一单。

  现在出了意外,那位不知道准备怎么出手,他心里发紧,只能赶紧抓人。

  昨天陆三可以吩咐过不让给两人送饭,这会儿虽然走了一夜,但体力不支,追了大半夜还是让他们给追上了。

  刀疤脸一群人把陆恒征和祝年都绑了手,封住了口,然后准备带回山上看陆三吩咐,却意外看见了山脚下闪烁着警灯的几辆车。

  接着,还没等一伙人反应过来,就突兀地响起了一阵枪声。

  刀疤脸边后退进一旁浓密的丛林里,边四处扫视着,却看不见来人,只有两个倒下的兄弟,昭示着刚刚残忍的射击。

  陆恒征和祝年被刀疤脸和他的仅剩的一个小弟拽的踉踉跄跄。

  祝年刚刚也看到了山下的警车,刚刚觉得有点生机,这会儿就被突如其来的枪击打落的散了一地。

  而看到劫匪被击毙,陆恒征只觉得事情变得更棘手了。

  拿枪的那人毫不在意绑匪生死的举动,倒像是被山下的警车激怒了,于是打算山上的人全部干掉,以绝后患。

  他正想着,耳边又传来了细细碎碎的声音,山下的一部分警察已经率先上了山,这会儿就聚集在对面和两个绑匪对峙着。

  陆恒征脑中的弦瞬间紧绷。

  现下最危险的并不是劫匪,而是那个躲在树林深处的持枪人。

  陆恒征拼劲全力想要发出声音提醒警方,却只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对面的人迅速包围了绑匪,最后突袭控制住了两名绑匪。

  他嘴上的胶带终于被撕掉,开裂的唇此刻溢出了血。

  他的声音喑哑却清晰,强撑着提醒,“还有个持枪人!”

  话音刚落,一阵枪声来袭,身旁突然有温热的液体迸溅到了他的脸上。

  陆恒征伸手去摸,只见手中一片血红。

  他愣住,这是...他转头,却只看到了少年倒下去的身体。

  “你...”他声音颤抖着,想把人喊起来,“你起来,我们...我们快到山下了啊......”

  少年面色苍白到近乎透明,声音细微到不可闻,“我真的走不动了......口袋......”

  少年努力地想表达着什么,说出口的话却是模模糊糊:“口袋...礼物...你...你帮忙...”

  “给...我妹妹...”

  他努力凑近那个连不知道名字的少年,想要听清他的话。

  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有对方渐失血色的唇和骤然垂下的手臂。

  陆恒征闭了闭眼,有陌生而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不受控制地流出。

  他的耳边是四处响起的枪声,脑海中却只剩一片空白......

  陆恒征睁开眼睛,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动了动身子,却被一旁守着他的方心悦按了下来。

  “儿子,你醒了别乱动,我喊医生过来看看再说啊。”说完,陆母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不一会儿医生和护士过来看了他情况,说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身体有些虚弱,休养一段时间就行了。

  听到医生的话,陆母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儿子被绑走的那两天,她一直担心的睡不着觉。最后跟着老公一起去赎人的时候,还没见到劫匪,就看见儿子倒在了一片血迹当中,慌乱的不行。

  所幸儿子身上都是些小伤口,但她看见了现场的情况,还是一阵后怕。

  陆恒征眸子带了一丝猩红,声音微微沙哑,问母亲关于那个少年的事情。

  “他呢,跟我一起被绑的那个男孩,他怎么样了?”

  听到儿子的话,陆母愣了下,“我...我们去晚了..”

  然后她把一旁桌上放着的一个粉色发卡递给他。

  “这是那个男孩子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处理就先放这边了。”

  他抬手接过来,这应该就是他说的那个礼物吧。

  陆母看见儿子的神情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当时他们过去的时候现场一片狼藉,儿子已经昏过去了,身边还躺着一个尽失血色的男孩。

  她知道,这两天估计都是两个人在一块相互扶持着度过的,现在就只有一个安全得救了,儿子心里不知道有多自责多难受。

  她试图用温和的话来说,“你别...想太多了,等你身体恢复了,好好送他一程......”

  话音刚落,方心悦的眼眶就发红。

  一想到那孩子的出身,她就觉得格外心酸。那孩子本来应该有一个即使说不上光明最起码也能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未来,却是因为这场意外被牵扯进来,所有的可能性都戛然而止,再没了以后。

  陆恒征听罢垂下了眸子,眼睫却微微抖动着,隐隐约约泛出晶莹。

  “他叫什么名字?”他欠了他一条命,却是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祝年。”

  “嗯。”

  静默了很久,他才鼻音浓重地问,“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这个发卡,应该是他准备送给谁的吧,所以才一直随身带着,再三嘱托。

  “他是福利院里的孩子,没有什么亲人”,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不过他认了一个妹妹,叫祝茼。”

  “嗯...”陆恒征低低应了一声,半晌,才堪堪开口,“她知道了吗?”

  “嗯,”这么大的事儿,瞒着终究不是个办法,“现在在陪着她哥。”

  陆恒征握了握手里的发卡,薄薄的金属片微微曲着,手掌上生起一阵刺痛感。

  “我想去看看他们。”

  “好。”

  方心悦看了看儿子,心里叹了一口气,她这个儿子就这样,从小性子闷,但面冷心热,责任感强。

  这回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也只有去看看,他心里才能稍微好受一点吧。

  陆恒征见到祝茼的时候,她正拉着哥哥的手在小声说这话,鼻头泛着红,大大的眼睛不正常地肿着。

  他愧疚更甚,想到家里的那些人,他握了握拳,愤怒又无可奈何。

  祝年在病床上安静躺着,看起来像是睡着了随时会醒来,但却已经完全丧失了生机,再也醒不来。

  陆恒征走到祝茼身边,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眼睛就泛起红。

  他头深深垂着像是被千钧重物压着,却只剩下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

  他喑哑着声音对她道歉,“你哥的事...对不起...”

  祝茼听见了背后男孩的话,声音顿了顿,却是没有任何回应。

  他还在说着,声音中还带着浓浓的鼻音,“被绑架的那一天,你哥看见了我的求救,于是折回来报警,结果被发现了,”

  “我们被绑在山上,直到半夜才找到机会逃跑,”

  “快到山下的时候,”他声音顿了顿,像是下面的话让他开不了口,“出了意外...”

  如果,如果不是中途他倒下,他们说不定可以安全到山下的。

  明明只差一点点了,他们就安全了啊...

  他眸子垂着,任由眼里不断涌出来的温热液体模糊了视线,嘴角上沾染着咸涩。

  他把手里的发卡递了过去。

  “你哥...最后一直在嘱托我把这个给你。”

  祝茼闻言终于转过头来。

  看见他手里的发卡,早已经没了泪水的眼睛似乎又要泛滥。

  她声音带着哭久了之后的嘶哑和无力,低声道了谢,小心翼翼地接过。

  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整个病房彻底陷入沉寂,像是处在一片满是死寂的荒野。

  陆恒征不久之后就出了院,然后跟陆家夫妇一起给祝年办了一场葬礼。

  葬礼没有邀请几个人,祝年不需要,也不想看到那些人。那些看起来温和无害,实际上手上沾满了鲜血的肮脏到底的人。

  陆母把祝茼也接来了。

  她去福利院的时候,小姑娘正坐在哥哥的房间里,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发卡出神。

  院长妈妈说回来之后就一直这样了,他们俩感情好,一个走了,剩下的那个心里只能更不好受。

  她看着就觉得心酸,把小姑娘揽在怀里抱了抱,似乎是憋了太久突然找到了倾泻的出口,窝在她怀里呜呜咽咽地大哭了一场。

  她瞧着心里更难受了,回来的时候就跟陆父私底下商量,能不能把小姑娘领养了,以后在他们眼皮子下能照顾着点。

  陆父觉得可行,但想到陆家复杂的情况,把小姑娘接到家里来,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陆林眼神暗了一瞬,家里那些人,真的是一点底线都没有了。

  下葬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气温突然降了下来,偶尔来一阵风都让人觉得寒意浓重。

  祝茼没穿一身黑,而是把很久没穿过的一件粉色连衣裙穿上了,把头发梳了辫子,发卡斜斜地戴在发辫前,整个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见哥哥。

  她知道哥哥一直都希望她像个其他普通的女孩一样耍小性子,臭美,追星,肆无忌惮地打打闹闹,无忧无虑地生活。

  她得让哥哥知道,她有很乖,有听他的话。

  她得勇敢起来,但是看见墓碑上年轻而熟悉的照片时,她还是特别没出息地哭了。

  瘦弱的身影在雨中晃了晃,脸上雨水和泪水交织着,一以后,她就没有哥哥了,就悲伤地说不出话。

  头顶上突然被罩了把伞,接着一件外套被披在她身上。

  低哑中带着一股干涩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对不起...”

  她猛地转过身,绵软的拳头毫无章法地落在对方身上,歇斯底里,“对不起对不起,你就只会说对不起...”

  陆家夫妇在一旁看着,最后还是陆林拉了拉妻子,安慰道,“走吧,让恒征自己来处理。”

  陆恒征面对着身量尚未及他肩膀的女孩,怎么都抬不起头来。

  他扶着身形孱弱的女孩,静静立在那里任由她打。

  他不知道除了对不起之外,又该做些什么,才能让女孩稍微好受一点。

  女孩打累了,借着他的力才没有瘫倒在地上。眼睛又肿了起来,声音嘶哑也无力,“你把我哥...还我啊...”

  良久,男生的声音才从泛着冷意的空气中传来,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询问。

  “我替你哥照顾你...”

  “你...愿意来陆家吗?”

  女孩睁着红肿的眼看他,哀伤而执拗,话说的啃啃巴巴。

  “我...我要我哥...”

  重生之余先生我们重新认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