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的。但自从沼地起了变化后,海这边的入口,也可以说出口的地方,自然就淤塞了,那些孩子就是想把那儿清干净。不过,要是在昨天清理完毕,时机不大对,所以只做确认。过了今早的满潮时刻,他们应该会正式清理好才对。」
简直像社区大会在祭典前的准备嘛。
「他们怎会知道这些事?」
「没什么,这很简单,是我拜托他们的。归还糠床,得趁大潮之时。」
像要阻止我继续发问「这究竟为什么」似的,富士先生催促道:「出发吧,行李我来拿。」呆呆的我俩只好忐忑不安、紧张不已地跟在富士先生身后走了。
「还好吗?」
我小声问风野先生。外头似乎已弥漫初夏时草丛受阳光照射散发出的热气。
「不要紧了。真不可思议。之前被打得鼻青脸肿那次,要是有这帖膏药就好了。」
风野先生语带遗憾地说。富士先生正在距离我们一公尺的前方快步走着,感觉真奇妙。这个人,是我母亲和时子阿姨、加世子阿姨的父亲。为了稳下情绪,我咳了几声,走近富士先生:
「您为什么离家?」
我的音调不自觉变得低沉吓人,仿佛喃喃自语般问道。富士先生沉默半晌,说:
「当我还待在家里,孩子们——久美小姐的妈妈和阿姨们——还小的时候,鬼牌出现了。我知道那是针对我妻子而来的鬼牌,于是带着它离开家。我对妻子说:我是来自我父母出生的岛上,所以要回到岛上去。之后发生很多事——这些事恕我无法告诉孙辈的你——我益发无法返家,这期间,我听说妻子去世了。到头来,鬼牌依旧是鬼牌,这让我不han而栗。后来,连鬼牌也消失了。」
「哦哦,或许吧。」
我用充满讽刺的口吻说。这句「恕我无法告诉孙辈的你」令我莫名烦躁,极度不愉快。
「那鬼牌,不知是否想弥补罪过,她在承接糠床的家母面前现身,代替忙碌的母亲养育孩子,也就是说,鬼牌对我十分照顾。」
富士先生——我祖父叹了一口气。
「这叫人情味浓厚吗……」
「可以这么说……」
瞬间,我们心中都涌起一阵奇异感慨。
沿着河流前行,想必这便是那文书中提到的路吧。道路一侧尽被种类繁多的树木所掩盖,不知名的珍奇树木,由地面往上算起约一公尺之处,光滑树干直接形成板根,也就是呈板状平平地往四面八方延伸,像是被优雅地翻过来的窗帘,直接固定在原地。中途还长出多条支柱根穿透大地,看起来神似站立之姿。还有一棵树被粗大藤蔓缠绕,与其说它是藤蔓,不如说是具藤蔓性的树木或许更恰当,粗细约莫人的手臂。那股气势,仿佛下了「要花上长长岁月慢慢勒死你」的决心,还一边嫣然微笑着。然而,缠绕的一方与被缠绕的一方,都已覆上一层富含水气的厚厚青苔。青苔层上,更长了蛇木类的寄生植物……
「好惊人的生命力啊。」
被眼前情景震慑之下,风野先生似乎也有相同感触,他低声叹道,我静静点头。
走过枝干发达、像极了椰子树的蕨丛,再穿越阴暗的常绿阔叶林,逐渐有走入原始森林的气氛了,至少,决不是「来场森林浴」那样轻松愉快的事。蓊郁绿意发出的浓郁气息,仿佛波浪不断不断袭来,像要捕捉我们薄弱的呼吸一般,几乎令我们窒息。此时,在这逼人的绿色气息里,昨天那股不可思议的香气依稀流转在其中。我正感到疑惑,回过头,想对风野先生提起时……
「好像会有水蛭掉下来。」
他不安地率先开口。
「那不要紧的。」
富士先生稍微停住脚步,转身看我们:
「您的脚还好吗?前面有个比较空旷的地方,休息一会儿吧。」
原来如此,再往前走一下就亮了起来,遮蔽头顶上方的枝梢往四周退去,看得见天空,地面也相对较为干燥了。路上几棵倒木,正被苔藓和菌类逐渐分解。我们找了看来坚固的地方坐下。
「终于能喘口气了,好吓人的绿意呐。」
「唔——一年比一年茂密的样子。安世那个年代还有人往来其中,或许没有现在那么夸张吧。」
「如果,这么多种类的树木,全都被外生菌根连系在一起,为了相同目的生存的话,真不得了呐。」
我低声喃喃。风野先生听了之后说:
「这么嘛,我认为不可能。倒是我在想:这些树木到底制造了多少氧气?便深深庆幸自己活在这个时代呢。遥远的往昔太古,叶绿素诞生,接着出现『光合作用』这几乎反转天地的惊人化学反应。对那些长久只靠发酵一途生存至今的生物而言,突如而来的氧气,简直就像杀人武器毒瓦斯呢。它们大概困惑到不行,慌成一团吧?真可怜。」
「你这人真有趣呐。」
富士先生咯咯笑着说。我第一次见到富士先生笑成这样,风野先生也微微笑了:
「是说,永永远远持续以相同方式运作,说不定是件不大舒服的事。」
我不禁也起了逗弄他的兴致:
「人们将这种情形称为『繁荣』,历史就是以此为目标,日积月累至今的。大体上来说,风野先生总是站在反生物的立场。但,这不就是生物的最终目的吗?」
「所以,你已先有身为生物的自觉,告诉自己必须遵守这个定义过活吗?这么做,不就像是被『武士或男子汉就该怎样又怎样』之类那些不容争辩的基本教义派的想法敷衍过去了吗?」
顿时,我忽然摸不着头绪。富士先生伸出援手般说:
「如您所言,假设『应该趋向繁荣』的程式是生物唯一存在的理由,那么应该被视为大前提的原始大气结构失调,这份遗憾便无法计量呐,可说是含恨而死吧。」
风野先生点头称是:
「我越来越觉得酵母可怕,或许也是它的厉害之处吧。它们既能跟受诅咒的氧气共存,一方面又一直保有厌氧的部分呐。简单说,不管有无氧气,它们都能存活。即使未来环境起了大变化,地球上没有了氧气,酵母在全新的环境下也活得下去吧?」
「嗯——的确,如果只以『繁荣』为目的,酵母立下比人类长远得多的展望而生活着,也说不定呐。」
此时,众人必定都在思考糠床和沼地。因为,我们突然陷入一阵沉默。
安世时代时可能有明确道路的地方,如今也已杂草丛生,之后的路程我们依然边艰苦奋战边前进。
「脚怎么样了?」
我不时询问风野先生,但他总是一再回答不要紧,这不像平常的他,也没有叨叨絮絮地补充说明。我暗想:说不定才不是不要紧呢。
四周突然暗下来,雨点也一颗颗滴落,此时富士先生开口了:
「哎呀,不久就会吹起暴风啦,先到那里的洞窟避难吧。」
他如此劝道。
所谓的洞窟,入口也已被灌木杂草覆盖,我们才走进去,便出其不意飞出几只蝙蝠,虽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