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太凑巧了些。何况去年西陲之战,内弟他战功卓着,尤其以情报判断为专长,这任派他,恰恰严丝合缝,殿下。”
“便是如此,你怎知他就出了事呢?”裕王稍坐直了些,将手中把玩的茶盅放下。
屋中数盏明灯高点,铺满柔和明亮的光,简直如白日一般,照着裕王殿下眯眼含笑的长方脸,右手舒服地扶在几上,仍是一脸的不慌不忙。
“如果内弟没事,早就会将小女放了回来,最差也会送信回来,将情况说明一二。而不是目前双眼通黑,一无所知的状态。”
“不一定啊,若如你所猜测,只是去收集战情,想必会伪装一番,丫鬟都带了的。带个侄女儿虽不太合理,但若是你女儿贪玩,也许会一起去。不送信回来,莫不也是怕走漏了消息。”
“更何况,”本来宽颜善色的裕王突然语声一转,突现严厉之色,“你是裕王府幕僚,世子长史,我自然信的过你。若不牵扯到令内弟,你这个忙,我帮也帮了。那徐家老三,你不知道他是诚王麾下吗?其实你着实不便与其接近过分,更不宜过分信任与他。你与小王的关系,在我属意中,可是高于亲属姻亲之上的,不知你怎么看?”
裕王的话,给了郑佩重重一击,“当然!我对裕王之忠诚,日月可鉴!只是救女心切,若有不妥,还请裕王殿下宽容我一时心里蒙住了……徐佑倧真是诚王属下?”
“无误。有人来报,前几日,他还偷偷去了城王府,待到深夜才回去呢。也不知道都谈了些什么。”
郑佩懵了,“徐佑倧是诚王麾下?徐家世代只追随与圣上的,不……裕王殿下,这不可能的。”
“不可能吗?”裕王冷笑,讥嘲道:“想必徐三去诚王那儿,是谈些风花雪月吧。我多心了,也未可知。以前那些事儿过去之后,我裕王一派,再也不会起分割权臣,揣测重臣的心。可是这大半夜地,让我动兵,却肯定不妥吧。更何况,徐佑倧如此悄悄而去,欺瞒重臣,其中必有深意。圣上之意,可不是你我可以揣测的。”
郑佩哑口无言。甚至出了一头密密的汗。这一回的打击,比方才更甚。内弟不与朝中高位通报,不和徐家辞行,那此行就必定是密旨所派,秘密之行为。
而自己的要求,求裕王派兵去寻,若是被圣上知道了,还以为裕王暗中监视与朝内,监视朝臣,获取情报。这罪名要下来了,自己不就成了拱裕王谋逆的大罪人了吗?无心之下,竟然自己犯了如此严重的错误!
郑佩十分后悔,如何来之前没想到这一茬呢?
早年间,裕王殿下的母妃窦贵妃因强扶儿子上位,联络群臣,结党聚力,被贬为妃,此后裕王就几乎隐了声势动作,或是蛰伏,或是真的断了上位的心思。
这一回却让他深夜出兵,救郑子溪,也太不妥当了。郑子溪虽是自己女儿,在裕王与圣上等人眼中,也不过是一介子民,要是这么一出引发了天大的矛盾和误会,反而给女儿和郑家陷入了两难之地。
永京城内兵马情势越趋紧张,马队亦是面临迟则生变的险境。
徐佑倧和孙喻雪两个人想方设法,寻出一条破题之法来。
“你记不记得一路走过来,有没有见到什么人家?”孙喻雪一面回忆,一面沉思。
“人家有三四户,都是普通庄户山民,若是被掌握了,毫无防备地扑上去,不好。”
“没有大片农田,这一带的人靠什么吃饭呢?”
徐佑倧道:“这一片地广而不富饶,已经接近东莱了,地貌也同东莱相似。旁边有山有水,那该也是打猎、砍伐、捕鱼等为生了。”
“那若是如此,我们需要找一找猎户小屋。”
徐佑倧挑眉,“那是什么?”
“不论是捕鱼还是打猎,常常赶不及夜晚回家,和农耕佃户的生存方式是大相迥异的。很多时候他们不能朝出夕归,在密林中或者远途中,常常会有备猎户小屋,可供夜晚歇个脚,甚至还有的小屋会有炊火之物,简单煮一碗吃食,再走夜路。”
郑子溪看见两个人有商有量,把自己完全不理,插话道:“有这样的地方吗?那是属于谁家的?”
孙喻雪解释道:“不一定有所属,在永京城里,每间屋子价值不菲,或买或租,都有明确的所有,可是山郊野岭的,大家可以合着盖房子,也能借用不认识的人的小屋。”
“还有这样的事,从没听过。”
“找到那儿,找到那儿是不是就有信鸽养在那里?”郑子溪问。
孙喻雪被逗乐了,“你想的倒是简便。山间的猎户小屋,怎么会有信鸽养着呢?用做什么呢?普通人家都不会有的,哪会和徐家一样,养很多信鸽。就算有,那信鸽也不会听我们的,飞我们要送信的路线呀。”
“那我们就是歇个脚而已?太耽误时间了!”郑子溪叫道。
“不,可以先治好徐三爷的腿,到时去哪里就更方便了。寻到猎户小屋,烧些热水,清洗他的伤。并且,多半可能找到一些木几、木锹的,拆出夹板,方能固定他的腿,行路。”
“可我们还有一群受了伤的同伴,和两个人质。是不是留在这里?”
“马还能找回来吗?”徐佑倧看了看远处。
“要是你没有把马车非要放走,我们就不会这样了。”郑子溪忿忿道。
“你别这样说,这不是为了我们的安全。”
孙喻雪就没徐佑倧那么好说话了,“照郑大小姐所言,你那会儿知道敌人不会回来的?你都吓疯了还能想出什么来?这要是他们回来,我们没有遮掩行踪,早完了。你懂不懂我们在山腰里,敌人若是一早筹划,他们可以在山上看这里的情形?我们几个人他们或许看不见,高头大马又是车,能看不见吗?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