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攀、谈

  徐佑倧抿了一口,又抿了抿唇,虽咸了些,却也不像有什么问题,这才大口咽了起来。

  动作很大,徐佑倧的唇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忙道:“失礼勿怪。”

  “人都快死了,好规矩,还是气定神闲着呢。”孙喻雪不客气地刺道,语声却轻缓了许多,并没什么敌意了。

  徐佑倧不以为意,像是习惯了她的态度,“事不宜迟,我也休息地够久了,怕上边生变,我们原路返回。”

  孙喻雪愣了一下,“你和我一起?”

  “对。”

  “你方才还说,这山崖就算挣了命亦是爬不上去的,让我和子溪先走呢。”

  “我改主意了。还是亏了你的药管用。”

  孙喻雪知道他仍是逞强,“真的?能走吗?”

  “不,我说实话,平挪着很勉强,但是挣命或许可得。至于爬上山壁,必须求助你帮我上去了。丝毫没有信心。可是我要带着我的人一起回去。我不能要求你救他们,但是我既然没死,仍然必须救他们。”

  “好吧,原路回去吧。有郑子溪在,我们俩个,三分,有三分可能性,能够拽的动你。”

  说好了便行。孙喻雪一手拿着火折子,让徐佑倧将大半支撑靠在她一边手臂肩膀上,两人照着淌水湿滑的泥路,缓缓往前走。

  又得见天日,两人展了展眼睛,顾不得耽搁,孙喻雪大喊道:“大小姐!郑小姐!你在吗?”

  只听上边几乎立刻回了话:“我在!——找到了吗——怎么样!”

  “没事——三爷受了伤——但是性命无碍——你快按照我教你的办法,把我们拉上去!”

  郑子溪高兴地大叫大嚷,平复了好一会儿,“好——”

  一条绳索垂了下来,孙喻雪示意自己先上,她轻巧地爬到上边,郑子溪伸手就拉了上来。上去另拿了一条绳索,同样绑好一头,将另一头垂下崖壁,自己又下来接徐佑倧。

  孙喻雪一边绑,一边叮嘱:“我上来可以自己爬,但是你舅舅他受伤很重,失了力气,你必须用全力一会儿帮我拽他,但是绝不能自己掉下去,听懂吗?”

  郑子溪郑重点头,“我一定全听你的!”

  孙喻雪下去了。

  “怎么样,上去费事吗?”

  “费事,你可能真的不行。双膝还能打弯吗?大腿能有力气么?”

  “能打弯,但是被刺的地方靠大腿上头,只有小腿能用力了。你不在上边拽我吗?”

  “上边有郑子溪。来,系住绳子,她一会儿听我号令,会拽这条绳子,让你后腰往上,我在旁边,一边爬自己的,一边拽着你上身往前,腿再自己瞪住,我们慢慢地,应当可以上去。”

  “好计划”。徐佑倧夸了一句,就用心爬起来了。

  不一会儿,郑子溪听到:“快拽绳子!”两个人使力,硬是将他成功拽上山崖。

  “舅舅!三舅,我急死了,我以为你死了,我刚才好害怕……”郑子溪哭着扑向徐佑倧。

  徐佑倧虽然受伤撑不住,但还是接了她一把,摸着她头发温言安慰着。

  孙喻雪看着这生死之间的动人情谊,直叹气:“不忙着叙旧寻亲的吧,我们还没脱离危险呢。他们都醒了吗?”

  徐佑倧缓缓坐地,喘了好几口大气。

  “都没有,到底是什么迷药这么厉害?”

  “不知道。哎,应该带点水上来泼他们试试的,我们自己带来的水早都混了迷药,用那个水泼他们怕是也没用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等,舅舅!你的脚怎么在流血?”郑子溪突然看见徐佑倧右脚后潺潺流出一条血,已经连出一道好几尺远了。

  “他身上流血的地方多了,岂止是脚,”孙喻雪不客气地说,却还是去查看了伤势。

  原来是新伤,除了在底下大腿受的伤,方才拖拽而上,徐佑倧爬到一半已经力竭了,使不了力气,最后由两个也没什么力气的女孩儿慢慢拖拽上来,脚踝一直磨蹭着,他受了不少苦楚。

  这该是非常疼的,孙喻雪忖道,可他却哼也没哼一声。心里不由有些敬佩,是个能忍耐、不多话的人。不过,却也是个狠心的人吧。

  “别看了,没什么大碍。你要是有药,再胡乱撒些就罢了。一个大男人,出了事由你们两个小女孩儿照顾我,早就愧疚不已了,这会儿不计较这个。”

  “确实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孙喻雪赞同道,“但是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呢?”

  永京城中。

  “什么?你女儿不见了?徐家三爷不见了?”裕王肃道。

  已是子时。郑佩想都没想,以快便为由,先去找了裕王殿下。他是世子长史,平日执掌诚王殿下多种事务,自信自己是裕王最贴近的幕僚之一。

  没想到裕王,听了他要找女儿和三弟的消息后,态度却不明朗。他本以为裕王会即刻借一支五十人的亲卫队给他的。

  裕王端坐在鸾纹紫檀镶金宽榻上,半盖着黑色凫呢大氅,不急不缓地喝了一口茶,拨弄着茶盅,一边又看起了字画。

  正当郑佩担忧自己今夜是否贸然而动,做错了决定之时,裕王动了动身子,嘴角掠过一丝笑,一脸天真发问:“令内弟只是出了门子,令嫒呢,不过是跟着去游山玩水去了,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出事了,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

  “裕王殿下,深夜来饶,在下也知道多有不妥,可是这里边事情,大有嚼头,不是出门那么简单的啊。”

  “哦?说来听听。”裕王兴致勃勃地放下茶,拿起手炉暖手,垂眼望着站在地上的郑佩。

  “前日几位要员在朝上奏,说道东莱战情,甚是激烈。而这两三日中,每每有人要奏报此事,丞相却有意无意出来岔着,总拿其他事去挡;而圣上亦是兴趣缺缺之表态。”

  “所以你是说徐佑倧此去东莱,为的什么?要打仗?可是京中没有大量兵力调动,那就是收集战情?”

  “臣下正是如此揣度。”

  “许是凑巧呢,你也只是揣度。”裕王掸了掸衣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