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揭露(一)

  旁人以为的九代药阁,乃是宫家传世几百年中,一代代纂补编辑的一个书库、药库,库藏丰富,典籍浩瀚,一个表征意味,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一处宫宇大殿。

  轰隆声中,门自动而开。

  一行四人进了大门。三个大人不约而同地向西方直走去,宫桥一无所知,也忙跟着。一路没有灯光,黑漆漆的,也没有可扶之处,宫桥紧紧攀着母亲的手,好在山洞中平展,虽目不能视物,脚下也算顺通。就这么走了一段,眼前亮了。

  这是一间宽阔的屋子。屋内没有柱梁,仍保留天然的山洞样子,石桌石凳,摆设一概石墨制成,凡尘气象一洗皆尽,一派清幽之气。有四个人站在那里,寂静无声。见他几人来了,直着眼睛向他们看个不住。

  两伙人打了个照面,突然宫九南上前,执住起首一人的手,哈哈一笑,“兄弟!久等!”

  徐青笑着对宫桥说,“来,叫人,这是殷丑殷叔叔,这是齐五叔。林仙舫伯母。都是你爹娘的好友。”

  “不敢!不敢!哪里敢与您……”

  宫九南忙咳嗽一声。众人才想起来,眼下这两人扮作的身份,是宫、徐两人的友人,忙改口称,“哪里能与宫爷、少奶奶他二位故人称兄道友的呢。”

  几个人见到宫桥,恭谨至极,纷纷问好。宫徐两伉俪忙笑着拉开,让宫桥远远坐在一边石凳上,叮嘱她不要乱跑,大人们有要事商量。宫桥哪里肯失去这探求真相的良机,等一会儿众人谈话正酣,悄悄地走近几步,堪能听到说话为止。

  宫九南单刀直入:“李渂的死因,查清楚了吗?”

  “当日李渂坠马而亡,身边兵士不少,眼睁睁看着的。手下去查,那些士兵却一个个哑巴了似的,怎么死的,多久咽的气,一个实字儿不吐。我想他们不敢多嘴多舌,必当是不敢得罪之人。”

  殷丑顿了顿,续道:

  “只是有一位,当时并无多言的,转头却偷偷逃了军,去投奔了我那手下,述说了详情。李将军坠马之时神智迷幻,当是药物所致,那匹马腿上扎了一把细长的峨眉刺,受痛才会突然受惊,将李将军摔于马下。而李渂神智有异,不似平日矫健,躲闪不及,丢了性命。”

  “原来如此,殷老弟调查圆熟详尽,不愧是刺京卫盘印司最得力的司官。这敌人,当真不可小觑。其势力渗透军内,又能悄无声息脱身。怎么做到的呢?是谁对李将军动的手,查出眉目了吗?

  “有一位名叫王牧的副将。”

  “查出来了?可信吗?”

  “告密的人是李渂的内弟,依我看,宫爷,只怕有七分可信的。那人投奔我手下后要了些盘缠,一家子跑了。”

  “这倒是合情理。李渂的亲戚,这层关系瞒不住,即便闭了嘴不说,下一个也轮到他倒霉,还不如说出来逃跑,或还能帮大舅子复仇。的确可信。那这位副将又是个什么人?我对军中的事一向也不懂,做这个劳什子督军之前,竟谁也不认识。”宫九南皱眉道。

  殷丑忿然:“这王牧,在下查了,是一个极普通之人,永京人氏,家计艰难投军,一投十三年,升了几次直至副将。背后是谁,查不出来。同样是害宫爷,李将军案的凶手是个散将,而窦贵妃牵连之案如此动摇根本,两个凶手天上地下之别,若说王牧背后无人,绝无可能。至于人,我已经命人随便找了个由头绑回来了,就在刺京卫衙署一间不起眼的屋子里,可是怎么拷问,也说不出什么来。”

  徐青劝慰道:“殷兄弟,你也别着急,既然王牧抓到了,就还能找到方法。不肯说,我们再想办法。”

  “少奶奶说的对,可是如今刺京卫已经不再安全了,我们找到的许多线索只能落在刺京卫衙署里,可里头细作遍布,很难提防。实际上连老爷也是步步掣肘,出来进去,跟踪的人排了三班了,又不能除掉这些人,”齐五叔道。这个老爷,指的是宫桥的爷爷,宫八晋。

  “可不是么,”殷丑忙说道:“那日我乔装一个同僚,偷偷去刺京卫衙署,查点事情,碰上老爷出门,马车后边明目张胆跟了三个奸贼。”

  “倒别如此说了,什么奸贼,你不是不知道那是圣上派来的,”林仙舫轻声提醒,叹道:“原来是佛祖脚下无山王啊。”

  众人半晌无言,齐五叔勉强笑道:“都说这会儿了,咱们这里也没外人,老齐我实在忍不住想问,圣上如此对付老爷,是不是还是为了伧秦的秘宝?”

  宫桥听到这里,精神大振,终于有与前世有关的线索了,也是她唯一听得懂的。

  “想必是了。”宫九南沉默半晌,点头。

  “伧秦究竟是有什么宝贝,为何我们这些人都不知道?明摆着就是子虚乌有!圣上为什么就是不肯信呢?”林仙舫快人快语。

  宫九南无奈叹气,“我也想知道。”

  徐青忖道:“或许这个问题可以改成,究竟为何,圣上认为伧秦一定有秘宝,而且必须拿到。”

  这两个问题看似是同一件事,其实不然。

  伧秦有宝贝,或许是真,或许是假。可是以大郇国主的位置,他一定要拿到的东西,必定是他心中明确,也一定是作为大郇国主,他必须拥有的东西。这就极其有限了。

  “莫非与前朝有关?”

  “就算是,我们并不知道前朝发生了什么,又有什么宝贝和伧秦有关。宫家传了十代,溯往追究,做过前朝的子民,可却真没做过前朝的官。会有什么东西,和宫家有关系呢?大郇建国之初到现在也过了四十几年,哪里去找知道旧事的人呢?”

  “前朝慕容一族,鱼肉百姓,邪恶统领,被推翻是百姓的心愿,大势所趋。该死的也死了,该跑的也跑了,到底有什么事是我们国主放不下的呢?又和伧秦有什么关系呢?”

  此路又是不通。

  宫桥听得云里雾里,虽然不懂都是什么,也能听出,线索纷杂难觅,找不到一条线,将窦贵妃一案、宫九南被害、李将军之死等等事情连到一起。